女家長說:“那天他們在一起說了將近一個上午，處長還打發工作人員給政協委員打印了厚厚一遝資料，讓他回去好好看看。 先熟悉一下教育廳的主要職能，知道一下在教育廳幾乎每項工作都要比小飯桌重要得多。”

“他是想推脫責任嗎?”紅圍巾冷冷地問。

“從朋友的話裡聽，好像也不全是這樣……”這位家長說:“那天送政協委員離開教育廳時，處長還握著政協委員的手說，他們之前也檢查過幾次小飯桌，但都是運動式執法，沒啥效果，他們前腳走，人家後腳照樣辦班。”

紅圍巾看她的目光有些無奈。

“最後的結果是，那位處長說應該從國家層面出台一些法律法規，然後再以省政府的名義出台細則，這樣，對解決托管班和小飯桌的問題應該能好點。”

“這麽複雜?”紅圍巾說。

這位女家長說完後，臉上了露出了一絲冷笑，無奈。

“我的天啦！一個小飯桌還得國家出台法規?就算真有這麽一天，那時，估計我孩子至少都上了大學……難道，到我孫子時才能解決小飯桌問題嗎?呵呵，要是這一天到的再晚一點，恐怕我就成了老太婆，也許這輩子都等不到了……”紅圍巾自嘲地說。

說完這句話，紅圍巾壓根也就沒再說啥，若有所思。

“我要退費，要轉托！”一位家長的話從白菜中炸了鍋。很快，家長們的注意力就齊刷刷落在校長身上。

“我們也要退費。退費！”幾名家長跟風。

“不能退！我們學校規定托管費以學期為單位……”校長說。

“什麽?以學期為單位?你要強買強賣啊?吃你們一天飯就應該繳一天的費，你憑什麽不退?”家長們質疑。

“所有托管班都是按月甚至按天收費，向日葵憑什麽按學期收費?”家長們問。

“這是規定。作為校長，我的最大權限頂多也是按月退，不足一月按一月收費。”校長季菲說。

家長說:“這是什麽狗屁規定?你自己說句話就是規定?”

“我們老板就是這樣規定的！”校長季菲咆哮著。

“你們的飯菜質量有問題，你老板負責嗎?”

……

從亂哄哄的爭吵中，魏國濤終於聽出了其中的原由，他努力的往白菜裡層擠著。

“這裡是學校不是大街，你們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校長這樣說。

“誒！孩子們吃不飽、吃的差，這總是你們的問題吧?不就是當了個校長，你滿嘴謊話，還背著牛頭不認贓。”魏國濤說。

家長的輪番質疑讓季菲校長幾近崩潰，她開始聲嘶竭力地叫喊道:“你說誰背著牛頭不認贓?”

在90多位家長的圍攻下，低矮乾瘦的校長快要崩潰了，她扶了扶眼鏡，努力地伸著脖子。“我在家裡給我孩子吃得比這還要差，差十倍！怎麽啦?”她顯然是在挑釁，“怎麽啦……?”

剛才的一輪爭執到了這個時候已是劍拔張弩。頓時，跟著附和和起哄的家長們都不再說話。家校雙方的主角突然切換成了季菲和魏國濤。

“嘿，你還有理了是不?”魏國濤說著從椅了上站起來，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拍桌子和“背著牛頭不認贓”這句話，都是他在基層派出所當治安警時，審訊犯罪嫌疑人養成的習慣和口頭禪。

那時不管嫌疑人說什麽，他都會習慣性的從椅子上彈起來，拍著桌子大聲說著這句話。這種職業習慣是很湊效的，許多初犯一看這陣勢，馬上就改了口:“我說實話，我說實話……”

後來，隨著警務管理的日漸規范和各個審訊環節流程的完善，他的這套習慣竟成了工作中的毛病。魏國濤剛被調到交警石山大隊事故中隊，有時處理事故時一看嫌疑人百般抵賴，偶爾還會拍案而起:“你滿嘴謊話，還背著牛頭不認贓……”

“國濤！”每到這時付華中會趕緊站起來，給他使個眼色勸阻他。

事後付華中好幾次給他說:“現在從公安局到交警支隊，各級都要求處理警務工作時態度要端正，說話要和氣。作為警察要深入到群眾當中去，要以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為工作導向，要親民、愛民、為民，只要穿上這身警服，不管在什麽場合下都要文明辦案，說話要和氣，辦事要公道。”

魏國濤的這個習慣不光出現在工作中，在家裡動不動還會給兒子拍桌子。那時兒子才幾個月大，還不會說話，但一見他拍桌子就哇的一聲哭了。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改掉了這個習慣和毛病。

“你見過哪個領導成天拍桌子?口蜜腹劍你懂嗎?拍桌子的領導只有兩種人，一是氣量太小，再就是情商太低。”妻子劉美豔用這樣的方式努力地幫他改這個壞毛病。“你再看看，這兩種人最高級別是個啥?”

“是啥?局長?”魏國濤問。

“呵呵”劉美豔冷笑了一聲說，“那也是縣裡的局長。叫我說啊，拍桌子領導的最高級別就是正處級……對，正處絕對一堵牆！”

在劉美豔的一再說教下，魏國濤拍桌子的毛病漸漸沒有了，因為，他每次想伸手拍桌子時都會想起妻子“正處級一堵牆”這句話，只要這樣想了，也就趕緊把手停下。

而這次魏國濤真是發怒了。他覺得眼前這個低矮、乾瘦、說著鳥語的校長，一直都在胡說八道，強詞奪理，根本就沒有把家長放在眼裡，全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性，那樣子簡直就是一爆發戶。有時女人要是胡攪蠻纏起來，真的好可憎。

“你拍什麽桌子你?你想幹啥?”季菲毫不示弱，挑釁地說，“你有本事把我們學校給砸了啊?野蠻！”

“你……”魏國濤的臉漲得像熟透了的高粱。

“砸呀！砸呀！你砸呀……”校長季菲咄咄逼人。

現場所有的爭吵止乎於此。大家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魏國濤臉上，他突然被置於眾目睽睽和大庭廣眾之下。

“他是魏宗赫爸爸，是個警察……”

“魏宗赫是誰?”

“嗨！就是那個最調皮的孩子，搗蛋鬼！”

“噓”

“……”

兩位家長小聲議論著。

“就你這奸商！你以為我不敢砸嗎?”這時，跟魏國濤一起上來的青年男子突然挺身而出，用胳膊把魏國濤往後一豁，順手捉起椅子，怒氣衝衝的朝小飯桌砸去。

大多家長紛紛四處躲避，也有幾個家長大聲地叫喊“砸！砸得好！砸……”說著也用腳踹著椅子。

“你敢砸學校?快報警！快報警……”校長嚇得臉色蒼白，趕緊衝著老師喊。

“砸你小飯桌還是小！你這黑心老板就這樣糟蹋祖國的未來?再敢強詞奪理，看我不打你……”男子邊說邊砸。隨後，衝進廚房哐裡哐當將廚具扔在地上……

教室裡正在做作業的孩子們就像從蜂箱放出的蜜蜂一樣，呼啦啦全都跑到樓道，離得老遠看著眼前的一幕。“哎呀，我剛吃飯的桌子給砸壞了……”

在嘈雜和驚恐中，家長們都陸續接走了孩子。魏國濤牽著兒子的手徑直下了樓。男子跟在他們父子倆身後。

“小黃叔叔，你為什麽砸小飯桌呀?”魏宗赫問。

“他們不給你們小朋友好好吃飯。”

“嗯。”魏宗赫點點頭。

“你不能走……警察馬上就到了，你站住！”校長季菲叫喊著衝上來時，那名男子已經下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