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沾了兒子的光了，兒子上學一分錢都不用花，而且，學校還給我發大米和錢。 他們要求我再堅持一下，讓我給兒子做好後勤，不能因為我的問題把孩子的生活給影響了。”馬有財說。

“老師還說我兒子的學習交給他們，今年考北大、清華基本沒問題。”馬有財說，“到了今年9月，我兒子就要去北京上大學了，我這個作父親的出身下賤，也把自己弄成了這般模樣，我就不送他去大學了，讓他自己去。但再怎麽著總得給兒子掙點學費吧……”

“你是不是屢犯?以前是不是也被處理過?”付華中問。

“是。”馬有財很真誠。

他趕緊補充說，“不過，山水中隊平日裡查三輪車的交警我都認識，他們也都認識我了。對我的這種交通違法行為，他們也都進行了批評教育和糾正。起初他們也罰過款，後來也就不罰了……”

“不罰了?”

“他們都知道我家的情況。”不說兒子了，馬有財剛才眼睛裡的亮光也就不見了。

“什麽?”付華中有些生氣。“非法運營是指利用運輸工具對不特定公眾提供運輸服務收取報酬的行為……這與家境無關，按照你這個邏輯，人要是窮了就可以去偷，去搶?”

馬有財不再說話。洋槐樹皮一樣的臉上沒有了表情，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先去繳罰款。罰款繳完後再來找我，我給你開取車單……”付華中說完後看了看表就出去了。

他要去交警支隊指揮中心調取一起交通事故的現場監控視頻。

這時是正常上班時間，路上的非法營運的電動車已明顯減少，但相當一部分駕駛電動自行車的人，卻不時違反著交通法規，有些駕駛電動車者在行駛過程中隨心所欲地駕駛，在非機動車道行駛發現車輛較多時，便駛入機動車道，機動車道通行車輛多時，又駛向非機動車道。

通過交叉路口遇有紅燈停車等候時，眾多的駕駛電動三輪車者，紛紛將車輛停在了機動車道的右側車道內，嚴重影響了其他右轉彎車輛的正常通行。

特別是到了早、中、晚三個高峰時段。成群結隊地駕駛電動三輪車在非機動車道內逆向行駛，使得其他非機動車紛紛讓路。

付華中是開著警車上路的，而這時前方紅燈亮起，他正在停車等紅燈時，一輛輛要左轉的電動三輪車，直接駕駛電動三輪車從非機動車道拐向人行橫道，沿人行橫道從停放在停止線以外的車輛前通過。

有的在機動車道右側行駛的電動三輪車駕駛者遇到紅燈，在其他車輛停車等候的情況下，繼續駕車前行，直接從車將前邊通過。有的駕駛電動三輪車行經交叉路口遇有紅燈，在沒有車輛通行的情況下，故意駕駛車輛闖紅燈。

這時他想起了馬有財，盡管生活清貧也不應該開著黑車非法營運，就這麽鋌而走險。

“付哥，你好。”

付華中剛停下車，走到交警支隊門口準備上樓，身後有位年輕的交警叫著他。

“噢，原來是劉中隊長啊……”付華中轉身發現，叫他的人正是山水中隊副中隊長劉劍，一個80後中隊長。半年前，劉劍沒調任副中隊長之前就在大隊安監中隊，在一個院裡辦公。

“付哥，你還是叫我劉劍吧，要不，聽上去有點怪怪的。”他說。

“怎麽?你也來支隊?”

“是啊，法制處要給全市基層幹部講‘春雷行動’中的一些法制問題，防止咱們交警違法執法。”劉劍說，“‘春雷行動’打響後，我們基層可是忙的天天連軸轉啊，現在市上還成立了績效考核工作領導小組，動不動就督查，這上面一督查，對我們工作的要求就高了。”

“對山水路一帶的轄區，你們情況都熟悉了嗎?”付華中邊走邊問。

“情況倒是了解，那時地處城鄉結合部，光一個村子就住著10萬名外來人口，而且還有兩所民辦大學，交通狀況很複雜，特別是非法營運可是個重災區啊。”劉劍搖搖頭說。

“我估計今下午，法制處肯定會通報那個案子……”劉劍說。

“哪個案子?”付華中問。

“昨天下午，靜水大隊和靜水區交通運輸局，在打擊非法營運聯合執法時，發現一輛可疑似非法營運的麵包車，他們把這輛車攔停後，也獲取了乘客的證言，咱們都配有執法儀，給現場錄了相。”

劉劍接著說:“當咱們交警和交通局執法人，告知車主涉嫌非法營運時，誰也沒有想到的一幕發生了。那名開車的男子情緒非常激動，突然，他從駕駛室裡拿出一把尖刀，一邊叫囂著“誰敢扣我的車！誰敢扣我的車……我弄死誰……”，一邊衝著雙方的執法人員揮舞。

“唉！行動才剛開始，這矛盾就已經這麽尖銳了。”付華中感慨地說了句，又問，“後來呢?我們的人沒事吧?”

“怎能沒事?那家夥是真的在耍瘋， 他用尖刀保護著他的那輛麵包車。尖刀依舊在揮舞著，雙方執法人員在製止他的過程中均受傷。我們的人只是手背和手腕被劃破了，可交通局那邊……刀子都扎進他胳膊裡了……”

圍觀的群眾特別多，他們兩受傷後硬是和群眾一起將行凶司機給圍了起來。

劉劍說，靜水區交通運輸局一位副局長聞訊後，立刻趕往現場同時當即向區政府領導匯報，區領導要求區公安靜水分局20名特警，到現場將司機制服，隨後帶往派出所。

這事已經驚動了市打非辦，據說，市打非辦領導一上午就去了醫院看交通局的那個受傷人員了。

“基層這工作是不是好乾啊！對咱們來說這些電動車、三輪車就是非法拉客的工具，就得把它給查扣了。而對這些車主來說，這既是他們謀生的工具，也是自個的家當。”付華中說。

“可不是嗎?”

“你們轄區有個人，跑黑三輪的，50來歲。說是老婆有病常年臥床，但兒子學習非常好，說今年能考上北大、清華……”付華中問，“有沒有這個人?”

“臉跟樹皮一樣粗糙，眼睛有點往外鼓?一年四季不怎麽理發，頭髮亂得跟雞窩一樣?”劉劍問。

“是。”

“假(賈)有財！”劉劍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