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朝來夕去。
正所謂,大勢所趨之下,每個遙距萬裡、甚至毫不相乾的人物、事件都會在無形之中成為天地棋子,並於所謂的“天地意志”和“道法自然”之中構建一條條或擦肩而過、或交叉而行的“影響鏈”,恰似驚濤駭浪、波瀾壯闊湍然澎湃之間微不足道的水紋漣漪。
恆久不變的唯有生滅,小到螻蟻,大到宇宙,循環往複,直至淪為一粒無聲的塵埃。
但別以為一粒塵埃就沒有了影響之力,亦可間接的附著在活體之上而構成“影響鏈”,紅塵自有其存在之理。
廣州城的法場斷頭台周圍,人頭攢動駐足觀望者綿延三條街,忽有一人不經意間撣了撣衣袖灰塵,卻引得監斬官九門提督鄂爾多側目凝覷之!
只見鄂爾多那極具爆發力的彪悍軀乾驀地咯吱作響,似在示威,好像在說,怎的?還想劫法場不成?
而那人卻是淡淡然不屑一顧,且嘴角一直噙著一抹仿佛躍然紙上的輕蔑笑意,那宛若鐫刻如刃的乖戾薄唇所揚起的完美弧度,赫然竟勾勒出隱約藐視眾生、睥睨天下的殺伐韻味。
二者遠隔數丈,卻仍不禁令之感覺一股煞煞寒氣逼人,頓時襲上心頭。
鄂爾多見過此人,甚至還曾與他喝過酒、碰過杯,想起幾天前受廣州城的豪強富賈雷老虎之邀,去雷府赴宴。
由雷老虎介紹,眼前這鶴立雞群,頗為器宇軒昂且豐神俊朗的修頎、挺拔青年乃是其女婿,名喚賽千宿
鄂爾多昔日在酒桌上被賽千宿的煊赫氣勢所懾,且與之碰杯的刹那間竟遭反震手麻而退了半步。
故筵宴過後,鄂爾多順便就調查了此人,其乃是個當世罕遇的奇人異士,身份來歷不明,但不僅武功高強,手段還深不可測,似是玄門跟腳,因而看來雷老虎應該是看上了此人的本領才招他做夫婿的吧。
氣氛沉重,不知不覺,烈日當空,秋陽刺目。
午時三刻將至,刀斧手侍立兩側,靜靜等候監斬官的一聲令下,便就開動斷頭鍘!
而那個正憋屈至極被羈縻著押在斷頭鍘刀、懸斧閘台上的倒霉鬼,除了方世玉他老爸方德之外,還能有誰?
方德掩藏的紅花會成員的身份最終還是敗露了,蓋因為保花名冊不落入官府手中,遂毅然舍身取義,以致今日命垂一線、危在旦夕。
時間隨著呼吸而緩緩流逝,紛紛攘攘的圍觀群眾裡,有一老婆婆心中不忍,遂當場帶著不離左右的小孩上斷頭台來喂方德吃最後一口黃泉飽飯。
恰於此時,方世玉自雜亂的人從中跳了出來,悍然直接就向九門提督鄂爾多殺奔過去,欲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以為人質。
不料鄂爾多亦非吃素的,好歹也是個一流高手,百十招內恐難分勝負。
一時間,二人雖激鬥正酣,然而卻膠著在那裡,軒輊未明、高下不定!幾乎是旗鼓相當。
不過雙方若論實力的話,還是方世玉小勝鄂爾多一籌。
但方世玉的老爸的性命目前都尚且被對方拿捏在手,更是令其魂不守舍、魄不在焉、心神不寧而畏手畏腳。
方世玉如此施展不開,鄂爾多反而出手即是奪命殺招、鞭掃腿疾似霹靂雷動。
方世玉便愈加的進退失據、左支右絀,形勢越來越危險,就如同放火燎繩,頃刻休矣!
千鈞一發之際,賽千宿終於施施然出手了!
只見他拂袖間勁氣四溢、真力如潮,
霎時揮斥八極!縱橫瀟灑無儔,在場無有官兵能夠與之匹敵一回合,更無有刀斧手可以阻擋其分毫,任你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俱皆反掌之間結果了送死的性命!恰似秋風掃落葉,揮揮衣袖而已! 甚至就連那把懸於方德頭頂之上足有數百斤重的镔鐵斧頭,也一同被賽千宿好像輕拂塵土一般順手便給拍不見了。
這一下,鄂爾多算是認識到什麽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強中自有強中手了!
鄂爾多登時嚇傻了,愣了一愣,方才驚出一身冷汗,恍惚倒退。
卻不料雖清醒過來,然為時已晚,一柄飛來利劍瞬時透體而過,三尺青鋒驟飲鮮紅熱血!
赤染法場!
鄂爾多雙手顫巍巍發抖依然緊緊攥著胸前的劍刃,目露不甘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卻是半跪半趴著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賽千宿大笑著朝來者抱拳道:“幾天不見如隔三秋!陳兄別來無恙乎?”
“多謝賽霸王出手搭救我紅花會的兄弟!陳某感激不盡,大恩難言,銘記於心!”陳家洛應聲風馳電掣而至,其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夥揮刀弄槍騎馬而來的紅花會成員,以及苗翠花與那憨厚癡呆的方家家仆大寶。
......
與此同時,廣州城外四面八方傳來陣陣轟鳴,隆隆之聲不絕於耳。
隨著機械、履帶、碾碎石頭、撞斷拒馬、突破城防的刺耳聲音迅速逼近,便即見上百輛坦克和裝甲車分頭並進,裹挾著漫天塵土滾滾而來,森森鐵流不約而同,隊形縝密嚴整,齊齊井然有序。
......
“這是甚麽聲音,怎地動作會如此之大?”
“像是從城外傳來的,我在這都能清晰感覺到大地在微微震顫!”
“莫不是地牛翻身?”
法場這裡,紅花會的一夥人議論紛紛的交頭接耳起來,無不隨著裝甲尖兵團的突然而至感到緊張莫名。
陳家洛拔出插在鄂爾多屍體上的寶劍,隨意的擦了擦劍上的血跡,而後不由得看向了賽千宿,顯得格外好奇道:“城外聲勢甚是浩大,但在我等進城之前,已先派人勘察過了廣州方圓數十裡,別無其他人馬潛伏。如此看來,又有這般驚天動地之威力,如斯可怖!莫非是賽神仙新研究出的製勝大法寶!”
“陳兄抬愛了!卻是又給我胡起諢號!”賽千宿話音甫落,紅花會的一幫人聽得此言,就像是好多貓聞到了魚腥味似的聚了過來。
陳家洛更是尤為的欣喜若狂,不管三七二十一,急急道:“無論多少價,能否賣我們一些?”
“事先言明,賽某乾得是小本小利小買賣,錢到貨到,概不賒帳!”賽千宿眼簾半闔露出一條縫瞥著對方,陰陽怪氣的意有所指道。
早已被眾人爭相解救下來的方德恰站在一旁,穿著血跡斑斑的囚服本來就渾身不自在,此時聽到這話更不禁尷尬道:“方某所欠余款,來日必定奉上。”
“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而英雄相惜須投桃報李!何況我賽千宿的便宜是想佔就能佔的嗎?我老大不願吞下悶頭虧,沒人能夠拍拍屁股走人!”賽千宿變臉比翻書還快,轉過身笑意盈盈的道:“這不,忘了告訴陳總舵主,我賽千宿現今率私家部曲佔領廣州城,對外打的乃是紅花會之旗號!暫且借貴方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遐邇盛名一用,順便壯壯灑家聲威而已!舉舉便罷!這下我們兩清了!”
賽千宿此舉明顯是趕鴨子上架,不打招呼強行讓紅花會當那個冤大頭出林鳥,還是被架在火上烤的大頭肥鴨鳥,當真是用意險惡、居心不良。
陳家洛聞言手中寶劍隨之掉落在地,咬著牙一臉鐵青,但又確是自家理虧在先,而且還要與賽千宿進行各項軍火交易,目前真是萬不能惡語開罪了他。
陳家洛一時竟無言以對,隻得逆來順受,心下卻是大呼著實踩了一坨狗屎!
惹了眼前這潑貨,以致於招來無窮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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