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谷五中。
開學了,新的一星期,被碾得厚實,略顯不平的機耕路操場,同學集合,進行升國旗儀式。
過後,所有學生一哄而散,宛如沸水煮開了。
“上花兒,走的慢點,等下我。”智升祥小跑著追來。
這孩子長得白白嫩嫩嬰兒肥,身材也很粗壯,只是有些膽小。
至從去年張上同學為哥們楊浩出頭,回家裝可憐說被人打了,使得表姐發威,叫了兩汽車社會人來學校堵門,威風蓋校……
智升祥就成了跟屁蟲。
暑假,又和張上出去跑賣太谷餅,見識了他掙錢的手段,更不得了。
“你猜哥們弄上什麽書了?”話語中帶著興奮。
還有,柯爾蒙分泌的味道……
張上回頭,這個年代最流行最暢銷的小說,並不是正統網文,而是一些神書,少年啊兵,金麟豈為池中物,風月大路等等。
不知多少少年郎,被這些書開啟春天,激發了五指姑娘這個不歸路。
只看智老二亢奮的模樣,就曉得這家夥昨天晚上沒睡好。
並且,想把這條路發揚光大下去,成為走在時代最前沿的神主……有好東西,自然拿出來顯擺,虛榮心嚶嚶。
嗯……一去不複返的少年,從此就在墮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見張上不說話,智老二不死心,趕兩步追上來,附耳嘟囔說:“哥們把書都拆成一頁一頁的了,一會兒傳給你看。”頓了頓,似乎心有顧忌:“別告訴趙剛他們。”
張上木然點頭,他的目光已落在前方三米處的姑娘身上。
吳姝。
姑娘似乎若有所感,回頭展顏一笑,青春氣息撲面,甜甜喊了一聲:“大頭哥哥。”
哥,喊出來的聲調用得是“葛”,三聲。
一聲平,二聲揚,三聲拐彎,四聲降,很古老的兒歌。
張上微笑點頭,心情一下舒暢了,嘴角不自覺上揚。
吳姝,幼兒園時就在一個班,他的乾妹妹,小時候頭大,就有了這個外號。
學生時代喜歡認姐姐,妹妹,開玩笑就叫上了,然後就當真了。
出去可以很義正言辭的介紹:“這是我妹。”
話語帶幾分炫耀,似乎有個乾妹妹,是很長面子的事情。
吳姝挽著一位扎馬尾辮的女孩,稍微顯瘦,一身校服乾淨得體,絲毫不臃腫,反而突顯窈窕身材,能把校服穿出這樣的效果,很少見。
走路時,高扎的直發辮子向兩邊一甩一甩的,步子很優美,看她走路很舒服。
此時跟著吳姝的目光向後看來,帶著清新,純真,寧靜,使人眼前一亮,好清澈的眼睛。
校花,馬亞瓊。
起初張上沒有特意打聽她的名字,直到有一天,因為兩個男生在廁所單挑,打得沾了屎,出了血,名揚全校,從別人口述中,才知道她叫馬亞瓊。
驚鴻一瞥,張上承認他喜歡美女,尤其是校花……
重活一回,不知可不可以窺探一下,曾經無法覬望的美好。
“上花兒,別看了,待見就上!”智老二面容猥瑣,笑得臉都擠到一塊了,見張上不回話,接著說:“嘿嘿嘿,你晚上是不是偷偷摸摸……”
空閑的右手伸出來,食指和大拇指捏成一個圓,不再勾肩搭背,左手食指伸入這個圓裡,指指套套……
大概沒有男同志不懂這個的意思。
張上回手就是一巴掌,
給智老二後腦杓來了一下,扇出脆響。 “你這孫子精蟲上腦了吧,一天天的瞎幾把扯。”
智老二不但不惱,反而笑得更歡,故意用身子頂了張上一下,眉眼快速聳動,滿臉猥瑣樣,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這時的活寶智升祥,在初中畢業後,再也沒有看見過。
依稀記得家裡花重金,讓他上了太谷二中,後來被開除,又去了太谷職中,好像隻上了半年,也被學校開除。
之後去了帝都,報個兩年製的培訓學校。
那時,已很少有聯系了。
後來,時光摧人,這孩子變了,只要打電話,十次有八次是借錢。
第三排靠窗,就是張上的座位。
桌上亂七八糟壘起一堆書,估計是全班最高的堡壘,有些參差不齊,搖搖欲墜。
桌面已被修理得不成樣子,坑坑巴巴,有點千瘡百孔的意思。
每次看到課桌的桌面,張上都會想起一些事情。
不記得是哪一年看過的報紙,或許是小學時,那是我們國家幾乎所有課桌,都是R本人造的。
他們開船在沿海地區收木渣,那些木渣只要上了船,就會壓成我們所用的課桌。
隻這麽一下,就是百倍差價。
這則新聞深深震撼張上,十多年過去,依舊清晰記在腦海中。
“你就不能整理一下你這豬圈?”恨恨不平,略帶嫌棄的話語。
何婷婷一頭齊耳短發,皮膚白哲到有些不健康,卻是除了楊芷媛外,暗戀者最多的女孩兒。
曾經的張上一度深刻懷疑,這位同桌是不是得了白血病之類。
那時他對白血病的認知,就是白色的血,皮膚像何婷婷這樣,就是病發症……並且,每星期都要去扎針,才能維持生機。
“你就不會幫我整理一下?”如臂使指的語氣,似乎很久前形成的習慣。
“你瘋了吧,等什麽時候手爛了,我就給你整理。”姑娘翻衛生眼,懶得再說話,掏出課本,看都不看張上一眼。
微微一笑,懶洋洋癱在座位上,偏頭看,多美好的側顏啊。
看了一會兒,昨晚沒睡好,還是先睡了吧。
至於學習,再議。
尋到沒有抹鼻涕,沒有髒,沒有指甲縫裡的黑的那一頁,把紙頁少的那面,沿硬膠邊使勁按壓,讓書向兩邊自然展開,平鋪在桌面上。
腦袋就耷拉著埋在書裡,脖子與桌邊齊平,胳膊歸置在課桌兜裡,找個舒服的姿勢,做重生的美夢,神遊天外。
“呼嚕……呼嚕……”濃重的呼吸,在安靜的教室中顯得格外清晰。
老師聞聲看來,面色不愉。
睡覺不是你的錯,但打呼嚕就不對了。
“嘶……”睡夢中地張上倒抽一口冷氣,腰間軟肉似被鉗子擰了十八圈,細細的掐,那酸爽。
迷迷糊糊睜眼。
那一頁書紙被口水浸濕,和漿糊似的,起來一摸,滿臉都是,粘粘糊糊的。
何婷婷嫌棄的眼神,讓張上曉得是她下地狠手。
卻有另外一道眼神,使他不敢發飆。
睡不成了,把書又翻了幾頁,找到乾淨的紙面,偏著腦袋,左臉貼在書面上,屁股向後仰,把凳子頂得翹起來,這樣比較舒服。
何婷婷顯稚嫩的面容,不施粉黛,乾淨白嫩,沒有一點瑕疵,好精致的臉,只是白得太過透明了,顯不健康。
“你有病了是不是?”姑娘被盯得煩了,乘低頭做筆記的功夫,眉頭一皺,雙眉擰成一塊,頗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意境。
“還是不化妝好看。”嘀咕著,張上在桌下做了個極其不規范的動作,悄悄伸手,裝作無意地放在何婷婷腿上。
沒什麽手感,隔著一層校服,只是心理上覺得很舒服,佔便宜了,摸到了。
朦朧的青蔥年代,對異性的探究除了言語上對話,還有那節生理衛生課,讓不知多少男女細細研究。
就只能通過無意間的動作,來滿足少年人的好奇心了吧。
肚子上狠狠挨了兩拳,腰間軟肉被掐得紅腫,代價很大,很熟悉。
因為,以前的張上就是這麽做地,時不時感受一下少女的美好,挨上一頓毒打,笑嘻嘻地死皮賴臉,打打鬧鬧,過後繼續。
這樣的豔福,不知被班裡多少男同學羨慕嫉妒恨,卻只能望其項背。
依稀記得中考前夕,這個臭毛病沒改掉,最後一節課,張上同學的手,整節課都沒放在桌上過。
而何婷婷,整節課平靜如水,或許只是因為沒有過份的動作,或許習以為常,或許……
……
人生如夢,再來一次,還是沒有辦法淪為一個優秀的初中生,靠的就是堅強的品質!
睡半節,瞅半節,於是,鈴聲響起。
“下課。”
“老……師……再……見。”寥寥無幾的回應,散亂著。
下課了,除了去廁所的同學,其他人第一時間躺倒在桌上,憨憨欲睡,包括講桌下前幾排的幾位尖子生。
星期一的第一堂課,一般興意闌珊。
教室裡顯得安靜,比上課還要靜很多。
除去打哈欠聲,偶爾有沉重的挪凳子聲音,“噔”一下,“吱”一拽。
說明有同學坐得不舒服,又懶得起來,所以用腿支起凳子,把屁股的力量壓在凳上,讓凳子扭起來,凳腳“噔噔瞪”走路,好似踩高蹺,調試一下方位,這樣可以換個舒服的姿勢。
或是有同學匍匐在桌上,屁股把凳子崴得遠了,要掉在地上,就用手穿過襠下,往前一拽,使整個人一挺,出現凳子腳摩擦地面的聲音,格外響亮。
張上兩眼皮子打架,早已第一時間趴了。
不出三分鍾,乾淨的書頁,就染上了水漬。
何婷婷背對張上,把整個左臂往桌上一放,當成枕頭,腦袋枕在上面,靜靜地休息。
聽到熟悉的呼嚕聲,不知心煩,還是上課時被盯得惱怒了,一下子坐起來杵在凳子上。
微不可尋的余光,撇到正在酣睡的同桌,那黏糊的口水讓人看著惡心。
可搖搖欲墜的堡壘,似乎隨時會坍塌,要麽一呼啦滑落桌面,要麽砸在他頭上,讓何婷婷眉頭微皺。
沒說什麽,探身把擋在張上前方的一摞厚厚的書,拿到自己桌上。
將折了的書頁抹平,卷起的紙張壓住,一本一本,四邊對齊,細細整理,使這摞書煥然一新。
又把幾本較小的練習冊抽出來,整齊放在課本最上面,這樣看上去比較順眼。
悄無聲息的把書還回去。
時間剛剛好,上課鈴聲響起。
……
一覺醒來,不知天南地北,臉上黏糊,沾了502膠似的。
整頁書皺巴巴,好像被水洗過,又幹了,險些和臉皮粘一塊。
日上三竿,周圍打打鬧鬧的氛圍,使張上知道現在是下課時間。
迷糊睜眼,桌上煥然一新的堡壘,整整齊齊擺在前端,讓他嘴角微微上揚。
旁邊的何婷婷不在座位上,應該是去廁所了。
記得初中畢業後,何婷婷上了太谷二中,之後兩人再沒聯系過。
直到大學時,大家都有手機,同時微信興起,可以通過qq添加微信好友,這才又和何婷婷聯系上。
翻看朋友圈,知道姑娘找了男朋友,還厚顏無恥的問人家,發展到了什麽程度。
姑娘的回話,讓他心裡哇涼哇涼,有被別人睡了媳婦的憤怒。
“出去住過了。”
在有戀處情節的張上看來,被人拿一血,這姑娘就不純潔了,為此,情緒激動之下說了一些難聽的話。
之後,兩人雖然還有交流,卻多了一些陌生感,與不痛不癢。
思緒回轉,張上靜靜看著旁邊空無一人的座位,嘀咕道:“感謝老天。”
雙手合十,仰頭看天,潔白的天花板就像現在的同桌,那樣純潔無暇,並且,需要我來給她的人生帶上一些汙點。
再來一次,不就是該把上輩子沒做的遺憾,給它幹了嘛。
“上花兒,你這是作甚了,迷住邪了?”智老二往何婷婷的凳子上一坐,半個身子就橫著擠了過來。
張上此時的模樣,就像一位虔誠的信徒,怎麽看都怪異。
“沒事。”被人打擾了心思,看了智升祥一眼,見他校服拉鏈緊鎖,裡面撐得要掉出東西,就知道他來送“柯爾蒙”了。
“快快快,別讓趙剛他們看見。”
智老二做賊心虛的四處掃了掃,這才把藏在校服裡撕成一頁一頁的書拿出來,趕緊塞到張上課桌兜裡。
還感慨說:“這書真精乾,我要是有這豔遇,少活三十年都原意。”
張上撇了撇嘴,從桌兜裡隨意抽出一頁紙邊,沒有明目張膽拿到桌上看,低頭,像考試作弊一樣,腰彎得像個蝦米,隻掃了一眼,就臉皮抽搐。
“阿賓。”
“胡太太。”
“鈺慧。”
抬起頭,掩面,抽氣,隻覺牙根疼,看這種書會刺激生理,只看旁邊的智老二瞳孔布滿血絲,還一臉的陽亢,就知這孩子被荼毒得不淺。
“我不。”
“看”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叮鈴鈴……”有些刺耳的上課鈴聲響起,何婷婷也站在了桌邊,等智升祥走人。
向張上使了個輕佻的眼色,智老二帶著賤笑,一溜煙跑了。
何婷婷面帶疑惑,不知這對好基友玩什麽把戲。
落座,微不可尋的用眼角余光瞄一眼張上手裡的那頁書,小說而已,至於這麽神秘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