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眾地區,雙龍市東郊開發城鎮。
忽然闖進一個抱著冰冷身體的男孩,面容憔悴。
他近乎發瘋地飛奔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情緒已經瀕臨崩潰邊緣。
這天下著冰冷的小雨,天空仿佛可以吞噬心中所有的陰霾。
遠處群山雲霧纏繞,視線所及之處全是白茫茫一片。
這眼鏡男孩叫士郎,懷中睡著一隻永遠不會在醒過來的雷丘。
即使被冰雨淋到沒有知覺,他也沒有停下機械性奔跑的腳步,沒有……
因為他最心愛的精靈閉上最後一眼,沒有了半點生命體征。
士郎已經有兩天兩夜沒停歇,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遊走在雙龍市各個醫療站點,不斷哀求他們救救雷恩,可是得到的回應永遠是節哀順變,精靈逝去不可複生。
不!誰來救救雷恩?
它還沒死!
它真的沒死!
它的靈魂還在!
士郎站在雨中拚命地呐喊!
為什麽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為什麽?
該死的雷石販賣商!
還我雷恩的命!
要是我不讓你進化就好了……
都是我的錯……
士郎追悔莫及,他怎麽也沒想到那枚假冒的進化之石會無情地奪走雷恩的性命。
他原以為精靈世界是那麽美好,當初還悻悻自己能夠重生在這裡。
誰知出門旅行的第一個年頭,竟然碰上這種悲慘的遭遇,簡直是人生第二次災難。那時候他生活在美國紐約的移民家庭,由於某次不可描述的變故因緣穿越到這個陌生的精靈世界。
也許是身份特殊,他意外覺醒了一種名為心電感應的異能。
此時隱約可以看見雷丘身上閃過類似紅外熱成像的神秘波動,那是生物才有的心靈能量,石頭和土壤完全沒有反應,所以士郎仍然堅信它還活著……
他雙手顫抖地搖晃懷中的精靈,目眥欲裂地呼喊:
醒醒呐!
不要放棄!
千萬不要放棄!
我在這呢!
醒過來好不好;
我給你買好多好吃的冰淇淋!
可惡的橘胖子,
為什麽不理我了?
你應該還有呼吸的,趕快給我動起來!
但接下來,雨中傳來一陣急促噪雜的卡車鳴笛聲,緊接著那刺目的遠光燈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雨天路滑,不宜車速過快,很明顯那司機明知故犯,此時已經來不及刹車。
近了!難道又要喪命嗎?
哪有穿越者會落得如此無法自救的下場?
也隻有我這種蠢蛋害精靈害己……
士郎在那千分之一的時間緩緩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死亡的降臨。
這時有人影從遠燈光幕外以不可思議的子彈速度飛撲而來,彈開了死神的鐮刀。
噗通一聲!兩個肉團翻滾到路邊草叢。
呲呲嘶噅,卡車持續偏離大道,失控撞上一棵大樹。
再後來的事情,士郎不記得了。
他只知道有人帶著神之光環出現,將自己撞開。
模模糊糊之中,好像聽到有兩個人在講話。
“這人血糖很低,快去拿葡萄糖點滴!”
“可是盛桐,那隻雷丘沒有生命體征,不像剛剛死亡……”
“少廢話,先把這家夥救過來再說。”
“如果不讓死去的精靈入土為安,恐怕屍體會……”
“說的也是,
抓緊時間完成你的助手工作。” 該死的,是誰想埋了雷恩?不行,絕對不能!他的意識開始拚命掙扎,不斷反抗身體的極限,他想要醒過來,想要去阻止這個愚蠢的想法和行為。
咣當!是血糖檢測儀掉在地上的聲音,清脆響亮。
士郎恍惚之中仿若看見黑暗深處有一道亮光射進來,僵硬的右手漸漸恢復知覺。
還差一點!他奮力朝著亮光跑去,平衡盡失。
突然,方才還躺在病床上的人猛地像惡鬼一樣蹦Q起來,不假思索便鎖定那名黃毛助手,耗盡全身力氣抬起雙手勾住對方的脖子,歇斯底裡地喊:“誰讓你自作主張?它沒死!它還活著!”
盛桐醫生嚇壞了,連忙放下聽診器去拉滾在地上的兩人。
“納吉他沒有惡意,隻是想讓雷丘入土為安……”
士郎緊咬牙齦,怒紅著臉回瞪他,血絲密布的眼睛燃起熊熊烈火。
“誰敢動雷恩,我就讓他下地獄!”
納吉被勒到懷疑人生,他怎麽也沒想到虛弱的病患能有如此恐怖的力道。他提不上氣了,更別說是發出聲音道歉,萬般無奈隻好和盛桐使眼神,向他求救。
盛桐感覺自己遇上瘋子,再這樣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二話不說便對士郎采取暴力阻止的手段,於是趕緊脫掉橡膠白手套,對準這人的腰眼和咯吱窩進行瘋狂攻擊。
啪嗒啪嗒~~
嚕嚕嚕嚕嚕嚕~~~
咦?怎麽沒效?不可能啊!
難道這家夥不是處?
呸呸呸,想到哪裡去了。
盛桐快速在頭腦風暴裡面搜索有效辦法,有了!
說罷,這家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士郎想捏死納吉,而他卻從背後抱住對方,雙手交疊且拚命捂住對方的嘴鼻,想讓其喘不過氣使不出力氣,然而這不可名狀的姿勢讓人不忍直視。
這是要比誰能憋氣麽?醫生的腦回路真是奇特爆了。
誰來救救雷恩?
絕不允許你們動雷恩!
士郎的面目越來越猙獰,這念頭再次閃爍。
他發瘋似的釋放力氣,掀翻背後那人。
盛桐猝不及防,整個人重重撞在旁邊的桌子上。
刹那間,桌椅倒塌,紙張撒了一地。
“這不可能!兩個正常人都阻止不了血糖低的病人……”
“哎喲我的老腰,快想想還有什麽辦法?”
盛桐強忍住來自脊椎的劇痛,瞥見手術台的針管,頓時靈光一閃。
他用最快速度衝到那邊取來鎮靜劑針管,對準士郎撅起的屁股猛扎下去,均力扣按活塞,然後氣喘籲籲地拔出來,那一連串動作是他當醫生以來最瘋狂的舉動。
醫生這職業最早見於合眾地區,屬於不太常見的精靈訓練家類型,跟他們對戰後會得到幫助,比如回復精靈的體力、治愈精靈的異常狀態。
鎮靜劑見效快速,但僅能削弱士郎驚人的抓狂力道。
納吉猛咳嗽的同時,連忙蹬腿遠離這瘋子。
盛桐見狀,隨手往旁邊丟掉針管,再次撲到士郎身上壓製對方。
“你冷靜好不好?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你們想殺死雷恩,想把它埋進黃土,不可原諒!”
“它已經睡著了,永遠不會再醒過來……”
“不!不……它還會醒過來的!你騙人……騙人……”
由於鎮靜劑的作用,士郎的情緒波動似乎沒有那麽激烈,可他瞳孔依然那麽焦灼,那麽不顧一切,不像人類該有的異樣光澤,簡直是氣得發抖。
盛桐從未見過這種人,心中竟生出一絲敬畏和恐懼,不知怎麽地,腦子一抽幫他想辦法:“如果那時候還來得及,你可以找鳳王,它擁有復活逝者的神奇力量,再不濟可以找哲爾尼亞斯,它也有給予生命的能力。”
士郎停止反抗,痛哭流涕地盯著地面,不斷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盛桐慢慢松開手,蹲在他面前,拍拍他肩膀點頭:“當然是真的!”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一線生機的心情難以言表:“每個人都告訴我……雷恩沒救了,讓我節哀順變,隻有你……隻有你沒這麽說。雷恩,他真的沒死,我能感覺到它的靈魂,你相信我嗎?”
眼前這個人到底經歷了怎樣糟糕的境地,才能悲傷得忘形。盛桐一下子被觸動了,直視著對方點點頭:“我相信你, 所以請振作起來好麽?”
士郎抿起嘴角,哭並笑著地問:“那你會幫我救救雷恩嗎?”
盛桐忽然語塞,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別處,他無法作出這種前無史例的保證。
恰好此時,納吉束手束腳爬到桌子那側,想趁機整理文件,不小心腳底打滑滾了個哩咧,再次弄得整個治療室雞飛狗跳,各種A4紙飛飛揚揚。
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意料之外,一張圖文詳細的泛黃紙像搖曳的小船從半空中停落在士郎面前,隨即他目光落在那上面,動作直接定格在原地,猶似吃驚的羊羔。
盛桐注意到泛黃紙下方蓋著紅紅的兩個大字:機密!!!
“哎喲!疼疼疼……”
就在他想起身拾起那張紙,士郎悶聲不響抬手拍在對方的手掌背上。
“盛桐,那資料是……”
“哎喲!疼疼疼……”
納吉正趕著往上湊,不料士郎一巴掌呼過來。
“你幹什麽?快回來!”
然而盛桐的反應還是慢了,眼睜睜看著士郎抱起雷丘的軀體衝出門外。
“你還愣著幹嘛?和我一起追啊!”
盛桐麻溜站起來,衝到門外忽聞身後動靜很大,刹住腳步回頭。
“我去,到底是哪個缺德的家夥隨地丟針管?”
納吉反身四腳撐地,欲哭無淚地扭動屁股,針頭還卡在屁股裡,疼得起飛。
“額……那個我去追他,麻煩你看著治療室……”
盛桐吐吐舌頭,腳底生風般衝出門口,那針管好像就是他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