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食素,研讀佛書不僅將慕夕澤的法力封閉,更使得他的洞察力低到了極點,不僅沒有發現蕭青羽的一路尾隨,就連葉凝香回到依水村所表現出的異樣也是半點沒察覺。
這些時日,慕夕澤的佛書看得很快,終於選了個陽光明媚的一天獨自去到距離依水村最近的寺廟租借另一批佛書。葉凝香自然借口不喜佛事,不與慕夕澤同行,如此,她便得了個能夠私自會見蕭青羽的機會。
在慕夕澤離去後,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葉凝香小心翼翼地也離開了依水村,按照蕭青羽先前留下的痕跡尋到一處簡陋的小宅院,宅院之中果然有她熟悉的面孔。
高飛似乎老早就知道她會來,寸步不離地在房門口等候,見到葉凝香的一瞬,緊繃的臉終於舒展開來,恭敬頷首道:“凝香姑娘,你總算來了,我已經在此處等了你整整五天了!”
“羽公子可是在此處?”
“公子原本是在這裡等著你的,不過今日公子突然有急事,眼下並不在這裡。臨行前,公子特意交代,一定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他說這個人會解開你心中所有的疑惑。”
說完,高飛便馬不停蹄地帶著葉凝香去會見那個至關重要的人,葉凝香一直想要尋求的重要人證鄭權。
葉凝香見到鄭權的時候險些因為驚訝叫出了聲,而此時的鄭權卻是因為行為太過瘋癲,被人綁在了凳子上,口上也纏上了繃帶,只能發出嗡嗡的聲響。
“你……你們怎麽知道我要找鄭權?”
“公子說那日你在化骨池旁對魏詢說的話他也聽到了。公子還說他調動所有可以調動的力量幫你尋求你可能在世的親人,不過除了那個叫莫小琴的女子,並未有其他親人還在人世。公子說這鄭權是當年烏嶺之戰唯一的幸存者,對於你來說有非同尋常的意義,於是便一直控制著他,等待你的到來。”
原來這蕭青羽竟然無意中發現了她的秘密,明知她並非真正的葉凝香還暗地裡為她做了那麽多事,一時間她的情緒起伏劇烈,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更因為情緒起伏劇烈,過了好久都沒說出話。
“凝香姑娘,你可還好?”
葉凝香吃力地點了點頭,接著跪坐在鄭權面前,伸出顫顫發抖的手,解開了鄭權口中的繃帶。
“你是鄭權?”
葉凝香費了好大勁兒平穩了心緒,開了口問向鄭權,然而這鄭權果真就是個瘋子,非但沒有給予葉凝香回應,反而不停嘀咕:“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他的眼神閃躲不定,似乎恐懼到了極致。
“既然你能成為烏嶺之戰唯一活到今日的幸存者,我不相信你真的會被區區一場戰役嚇到瘋癲。你根本就沒瘋,對不對?”
葉凝香抓上鄭權的衣領,語氣嚴厲,帶著強烈的壓迫感。若是真的瘋了,隻當她這話是一陣風,吹過他耳邊也就散了,若他真是在裝瘋,被葉凝香這厲聲壓迫,說不定他真的會說出真相。
只見鄭權果然微不可查地停頓一下,原本閃躲、恐懼的眼似乎也籠罩上什麽別的情緒,不過只是一瞬,他又重回到原本瘋癲的模樣。
這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更篤定了葉凝香先前的想法,這個鄭權根本就是靠著裝瘋賣傻僥幸逃生。她果斷抽出腰間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抵在鄭權的脖子,因為力道過強,鄭權的脖子已經有新鮮的血液向外滲出。
“你還要裝多久?”
葉凝香面色陰狠,語氣中也透露著強烈的殺意,仿佛真的會置鄭權於死地一般。
只見鄭權果然不再瘋言瘋語,人也因為匕首的威脅而驚恐萬分,一雙被綁在椅背後面的手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
“當年的龜須之戰究竟是怎麽回事?快說!”
那匕首又朝鄭權的脖子深入一些,鄭權的大半個脖子都已經被鮮血覆蓋,只要葉凝香再將匕首深入一點,恐怕鄭權的喉管就會被匕首斬斷,徹底命絕於此。對於一個甘願裝瘋賣傻七年也要活命的貪生之人,二話不說直接以性命相逼永遠都是最有效的辦法。
被葉凝香這咄咄逼人的問話一震,鄭權心中更加恐懼,嘴唇一張一合,在幾次猶豫之後,終於開了口。
“是寧王,當年寧王死而複生,之後變成了妖怪,將……將烏嶺之戰的所有人都殺光了。”
“你說什麽,是寧王殺了烏嶺之戰的所有人?那蘇致武呢,他也是被寧王殺死的嗎?”
葉凝香情緒激動,雙手緊抓著鄭權的衣領,一雙大眼瞪得老大,似乎期待著鄭權能給出什麽不一樣的答案。
“蘇……蘇將軍是被寧王活活掏出了心臟才死的。”
她的父親竟是被她夫君掏心而亡,真正要了她父親命的,不是北紇的軍隊,不是陷害她父親的人,而是她的夫君!將胸骨敲碎,伸進體內,將鮮紅的不停跳動的心臟生生勾出體內,這該是怎樣痛苦!
她的父親,鎮國家,守百姓,滿懷忠君愛民之心的英雄,到最後竟是以這樣淒慘的方式離世。
葉凝香大叫一聲,發瘋般跑出屋外,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跑,快到幾乎難以呼吸,快到幾乎瀕臨死亡。
怎麽偏偏是他呢?他那樣喜歡她,甚至可以為了她犧牲生命,既然不是他陷害的她父親,為什麽就不能讓他們兩個人安安穩穩地廝守一生呢!
慕夕澤,這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如果不是葉凝香前來尋找蕭青羽,最終尋到了鄭權,他是不是就要將他殺死蘇致武的秘密隱瞞她一輩子?
葉凝香越想越憤怒,越想越失控,一個人跪在一片枯草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偶有過往行人好心想要勸阻葉凝香的,可是走上前看到葉凝香這般失控到了極點,甚至不大正常的模樣,紛紛止住言語,躲避開來。
距離依水村三四十裡處有個不太大的寺廟,寺廟雖小,不過寺廟中的經書卻是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然而慕夕澤今日來此卻並非如葉凝香所想只是單純地借閱經書,而是來此會見一個人。
“羽公子,你派人跟了我這麽多天,如今乾脆直接現身,究竟是何用意?”
說話時,慕夕澤身邊並沒有人,此話一出,蕭青羽果真從隱秘角落處現身,眼中竟閃現出敬佩之意。
“原來寧王殿下早就發現了我的人的行蹤,只是未曾言明,倒是羽粗心大意了。”
蕭青羽微笑著,一邊說一邊將從離國皇宮帶走的權杖展現到慕夕澤面前。
見到權杖的一瞬,慕夕澤竟流露一絲驚慌之色,雙手也下意識地握成了拳。
“殿下既然並非人類,又何必執著人間,貪念這一時的夫妻之樂啊!”
“我本希望殿下能夠放棄兒女私情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不過如今我卻不想讓你離開了。”
蕭青羽的笑容突然變得很詭異,就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會發生在慕夕澤的身上一般。
他將權杖高高舉起,一雙眼直直地望著權杖,權杖周身似乎突然產生一種獨特的氣韻。接著權杖周身竟散發紅色光亮,隨著這光亮的產生,慕夕澤竟然毫無反抗能力地癱到在了地上。
“寧王殿下,你該知道的,我也是巫族人,如今只有我才能控制權杖,只有我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製服你。”
慕夕澤雙眉緊鎖,拚了命地想要擺脫權杖的束縛,與蕭青羽決一死戰,然而,他卻都是以失敗告終。
自從朔州城外帶著莫小琴當眾消失,如墨便帶著莫小琴隱居到了青溟山,他妹妹如歌生前住過的地方。青溟山人跡罕至,又保留著如歌生前設下的結界,外人難以進入,而且山中仙氣十足,是個調養身體的絕佳之地。
這一百多日來,莫小琴的身體更加虛弱,人也再無法站立,甚至喪失了活動能力。而如墨卻是堅持不懈地喂莫小琴吃最名貴的草藥,幫她按摩全身,照看她的衣食住行,拚盡全力想要莫小琴再多撐一些時日。
盡管莫小琴每日活得都萬分痛苦,可是見到曾經殺人不眨眼的如墨,如今竟日日夜夜衣不解帶地照看她,她的心裡卻是處處滲著甜意,只要她還有意識,就算她每日都如遭受殘忍酷刑一般痛苦,她也會拚了性命地活下去。就算是為了如墨,她也會拚了性命地活下去。
“如墨,你怎麽了?”
瞧著如墨突然面露痛苦,莫小琴十分擔憂問道,人也因為想要去到如墨身邊而從床上摔到了地上。
如墨的額間浸滿了虛汗,臉色慘白,似乎馬上就要昏厥一般。但當他看到莫小琴突然摔倒在地上,面上流露的痛苦全部煙消雲散,焦急地將莫小琴扶起,將她抱回了床上。
“小琴,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如墨微笑著,幽深的眼眸透著深沉的愛意。接著,他又輕輕親吻莫小琴的額頭,溫暖柔軟的唇讓憂心忡忡的莫小琴漸漸放松,漸漸安心起來。
屋內,如墨先前點燃的安神香已經散發到各個角落,受著這安神香的影響,莫小琴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如墨輕手輕腳地關緊了房門,離開了他與莫小琴居住的地方。
“墨先生,你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這權杖的靈力失效了呢!”
蕭青羽微笑著,心滿意足地看著曾經桀驁不馴、唯我獨尊的男子。他曾暗暗發誓要讓如墨徹徹底底成為他的人,完完全全聽命於他,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那日如墨飛身越入化骨池, 一身血肉骨骼全都化成了灰燼,蕭青羽憑借巫族血脈,以鮮血喂養權杖,最終成為權杖的操縱者,借助權杖之靈力幫助如墨重塑肉身,代價就是如墨生生世世都要受到權杖的控制,聽命於蕭青羽。
見到了那泛著紅光的權杖,如墨的面色終有有些好轉,長舒幾口氣,穩定了心神後,他很是鄙夷地望向蕭青羽說道:“羽公子召我前來是有何意?”
“墨先生,你別忘了可是我用權杖救了你的性命,否則就算你日後重生,恐怕也無法再見到你那心儀的女子。”
“你救我無非就是想要讓我為你做事,又何必將話說得這樣冠冕堂皇。”
說話間如墨走到蕭青羽面前,冷峻的面龐幾乎都要貼上了蕭青羽的臉,眼神也變得幽冷,透著刺骨的寒意。只見蕭青羽微笑著在他耳邊說了什麽話後,他的面容突然猙獰,似乎十分痛苦,雙眼泛著藍光,雙手捂著頭部,似乎頭痛欲裂。
待蕭青羽離去後,如墨挺立身姿,泛著藍光的眼眸顯出一種獨特的妖豔,嘴角勾出一抹淺笑,渾身散發出邪魅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