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葉凝香所料,海棠在見到慕夕澤的一刹果真情緒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了,故意狠狠咳了兩聲才艱難地說出了話,“海棠見過殿下。”
大概感覺到海棠有所反常,似乎眼圈也已經泛紅,藺士城一邊摟上海棠的腰,一邊關切地問道:“夫人,可是身體不舒服,我看你似乎氣色不大好。”
而當海棠說話之時,慕夕澤也睜大了雙眼,這一微小的動作讓葉凝香篤定這慕夕澤定然也是認出了海棠,只是比海棠更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並未讓他人看出什麽異樣。
“沒有,就是覺得有點冷而已。”海棠很溫柔地看著藺士城,就連聲音都變得更加溫柔。
藺士城狠拍了下腦門,然後牽著海棠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這傻樣,讓夫人在這冰天雪地裡凍這麽久。快,我們快些回營帳裡暖和暖和!”
大概是因為藺士城對她濃烈的愛意,衝減了重新見到慕夕澤激動、愧疚的情緒,海棠覺得心中一股暖流流過,情緒也稍稍有了平複,朝著藺士城微微一笑道:“好!”
回到藺士城的營帳沒多久,海棠便提出要親自為慕夕澤做一桌好菜名義上以表示對於寧王視察軍隊的感謝。作為同樣是女流之輩的葉凝香再待在將軍的營帳中也是不好,於是主動提出去夥房營給海棠幫忙。
夥房營中此刻只有葉凝香和海棠兩個人,葉凝香按照海棠的吩咐準備食材,而海棠好像心中早已確定了每一道菜一般,將每一道菜的每一個環節都做得如行雲流水一般又快又好。
葉凝香一直疑問當年的周小媚是如何死裡逃生搖身一變成了將軍夫人,於是故意微笑著道:“夫人真是幸福,能夠嫁給將軍這樣的大英雄,最重要的是將軍還這樣愛你!”
聽到葉凝香這樣講,海棠露出個很欣慰的笑,“是啊,將軍人很好,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能夠嫁給他成了他的妻子。”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慕夕澤,還是心裡對藺士城的愛意太深,說完這句話,海棠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淚。
大概覺得在葉凝香這個剛認識的小丫頭面前沒有緣由地哭泣是在不合時宜,海棠微笑著賠禮道:“不好意思,是我失態了。”
“不是夫人失態,是夫人太愛將軍了。”葉凝香笑著說道,“夫人與將軍如此相愛,想來一定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史吧!”
海棠眼神閃躲不定,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哪,哪有!”然後便不再說話,裝作一副一心一意做菜的樣子。
葉凝香一邊看著海棠做好的菜,一邊心中很是慚愧,七年前她以為自己最愛慕夕澤,可是知道慕夕澤愛吃的飯菜卻從未進廚房鑽研,親手為他燒一桌菜。明明知道慕夕澤常常夜不歸宿卻從未主動問他去了哪,更是從沒主動向他說過什麽關心的話。
那個時候葉凝香想的永遠都是她嫁給了一個不愛她的人,婚後的種種遭遇又是何等淒慘,只是在不停索取別人對自己的關懷,卻很少主動去關懷別人。
就算慕夕澤之後犯了大錯,可是自己在這段失敗的婚姻中犯的錯也並不小,想到這,葉凝香暗暗歎了口氣。
葉凝香小心翼翼地將一盤盤熱氣騰騰的菜肴端到餐桌上,慕夕澤和藺士城早已在桌前坐好,慕夕澤朝著她葉凝香微笑,而藺士城朝著他的夫人海棠微笑。
再次見到慕夕澤,海棠依舊十分不自然,故意低下頭,避開了慕夕澤的臉。
“王爺,軍營食材簡單,還望您不要嫌棄。”
“海棠真是有心了,淨挑我愛吃的做!”慕夕澤笑著對著海棠說道,,然後將桌上的空碗抬了一下,朝葉凝香的方向看去,故意眨了眨那雙極具魅惑力的桃花大眼,裝作可憐巴巴地說道:“小葉子。”
又讓自己幫他夾菜,葉凝香有些不情願地白了慕夕澤一眼,之後心中竟有一絲竊喜,因為在藺士城夫婦面前,慕夕澤自然不會像之前似的讓自己喂他吃飯。
葉凝香並沒答話,很迅速地就為慕夕澤添了一大碗菜肴,將碗遞到慕夕澤面前,沒想到慕夕澤竟然很不要臉地說道:“還是老規矩,你喂我吃吧!”
藺士城聽了慕夕澤的話先是很吃驚慕夕澤不但沒有架子,連面子都不要了,接著就意識到他在故意捉弄葉凝香,強忍著笑將臉憋得紅彤彤的。
葉凝香又羞又惱,撅著嘴巴狠狠瞪了慕夕澤一眼,也不說話,也不照做。
“哈哈,我逗你的,你不會真信了吧!”慕夕澤又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笑著說道。
“沒關系,我都習慣了,王爺就是不隔個幾天捉弄我一次都渾身不舒服!”
自從慕夕澤讓葉凝香幫忙夾菜,海棠內心便如波濤洶湧般翻滾,對於慕夕澤的愧疚、可憐、思念多種情感一股腦地湧上心頭,於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撲通一下跪在慕夕澤的面前。
“王爺,對不起,小媚對不起你!”海棠一邊哭一邊說道。
“海棠,你這是做什麽?”藺士城不明真相,攬住海棠腰肢欲拉她起身。
葉凝香也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從海棠的另一側拉著她的手臂試圖將她拉起身。
海棠非但沒有被他二人拉起,反而哭得更甚,藺士城似乎也急了,並不顧什麽禮節地朝慕夕澤吼道:“殿下,你對海棠做了什麽?”
慕夕澤笑了笑,一邊摸到海棠的手,一邊說道:“夫人是藺將軍的妻子,之前並未與我相識,何談對我不起?”
接著慕夕澤又靠近海棠一些,壓低了聲音說道:“要說對不起,也是我對不起你,若不是我的疏忽,也不會讓你被流放。”
“海棠,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大概猜出之前海棠同慕夕澤的關系非同一般,藺士城心中竟燃起一絲不安。
海棠一邊哭一邊說道:“將軍,是我欺騙了你。”海棠很深情地望著藺士城,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生怕藺士城知道真相後會不再愛她,甚至棄她而去一般。
“我曾經是殿下的側妃。”
藺士城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慕夕澤,然後一屁股坐到地上,瞪大了雙眼,半天沒回過神。自己日日夜夜捧在手心裡愛憐的人竟然是別人的女人,這讓藺士城一時間難以接受。
七年前,他是朔州的守將,一個偶然的機會讓他看到了衣衫襤褸又帶著鐐銬的海棠,他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她最初見到他時看他的眼神,是那種痛徹心扉的絕望,是那種逃離魔窟的渴望。這樣的眼神讓他的心波瀾不停,甚至為她心痛。
他不知道她犯了什麽樣的罪,但他知道他一定要救她,甚至照顧她。於是他謊報了她死亡的消息,為她創了個新的身份,最後終於成了他的妻子。
葉凝香不想藺士城因為此事與海棠生出嫌隙,於是插話道:“藺將軍,你若真心愛夫人,又何必在意夫人的過往?”
慕夕澤一邊輕拍海棠的手背,一邊微笑道:“你有這樣好的歸宿,我很替你開心。記著,我的側妃已經死在了朔州軍營,你是海棠,是藺將軍的妻子。”
葉凝香的話猶如當頭棒喝,一棒子打醒了失神的藺士城。藺士城溫柔地將海棠攬入懷中,然後輕輕親吻著她的額頭,充滿愛意地說道:“海棠,我不在乎你的過往,我只在乎你的現在,還有未來!”
海棠聽了藺士城的話,將對於慕夕澤的愧疚之情悉數轉化成對於藺士城無限的感激和深沉的愛意,緊緊摟住藺士城的肩膀,久久沒有放開。
突然營帳之外出現一陣騷亂,似乎是好幾個士兵在營帳門前鬧事,葉凝香並沒聽清他們鬧事的緣由,只是聽清楚他們要見慕夕澤。
藺士城一邊起身,一邊召見那些個膽大的士兵,海棠與藺士城一塊兒起身,只是在起身的一刹那,海棠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藺士城顧不得鬧事的士兵,抱起海棠就朝軍醫的營帳跑去。
那些士兵進了營帳瞧見坐在桌邊的慕夕澤,紛紛跪下磕頭,然後很整齊地說了同一句話,“請殿下為我們做主啊!”
明明是個軍士,可是這些個人卻異常狼狽,看起來十分單薄、破舊的戰袍更加重了這種狼狽感。
葉凝香繃著臉,裝作很有氣勢的樣子,低聲說道:“你們有什麽事要殿下做主啊?”
這些人先是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會兒,一個看起來口才比較好的年輕人鼓起勇氣說道:“殿下,今年冬天應該給我們配備的禦寒之物到現在還沒到,因為穿得太過單薄,禁軍之中已有三成的兄弟病倒了!”
見慕夕澤並沒有什麽責怪的意思,那人繼續說道:“前些日兵部配發下來的糧草有一大半都是發霉的糧食經過衝洗而製成的陳糧,我們軍士這些天不斷有人因為這些發霉的大米上吐下瀉。”
說到此處,那人竟還動情起來,擠出了幾滴眼淚瓣兒,帶著哭腔說道:“王爺,您以為我們雖然艱苦卻生活很好,實際上我們已經處在垂死掙扎的邊緣了。王爺可知如今軍營中每日都有病死的弟兄,可憐他們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我們自己人的手中!”
葉凝香聽那士兵描述得那樣淒慘,心中不自覺地泛起絲絲同情,卻依舊很嚴肅地問道:“這種事情你們沒有向長官匯報嗎?”
“匯報?匯報有什麽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長官們哪個不想著升官發財,又有幾人會像藺將軍一樣真正在乎我們這樣小兵的死活?”
大概這話說到了他們的痛處,那些軍士竟全都哽咽起來。
這時一個長官模樣的人連招呼都沒打,直接衝進了營帳,然後很急切地跪在慕夕澤面前,賠罪道:“殿下,是卑職失職,沒有管好手下,讓他們在這裡胡鬧,還請殿下責罰!”
“我問你的話你若如實回答,我便饒了你的罪。”慕夕澤很冷靜地說道。
“謝殿下,卑職一定如實回答。”
“這一季度用來購置禦寒之物和糧草的軍餉兵部應該早已下發,為何會產生今日這樣的局面?”
“這,這……”那長官似乎有些為難,又害怕慕夕澤一怒之下擼了他的官職,猶豫一會而繼續說道:“其實這一季度的軍餉到現在還沒下發到我們手中,不光這個季度,之前兩年的軍餉在下發的時間上都有一定的滯後性,只是這次滯後得長了些。”
這冬天都過了一半了,這一季度的軍餉竟還沒發到軍營,定是有人在背後做了手腳。一想到這些時刻準備上陣殺敵、犧牲生命的戰士們生活得如此艱難,葉凝香使勁咬了咬牙,心中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整治那些動了軍餉手腳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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