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書匆匆趕到前院,見衛府的大門已經大敞四開,連蕭牆也給推倒了半扇。
“你好大的膽子,我乃是朝廷命官,你等私闖府邸該當何罪!”
和親王府的管家撥開人群,慢悠悠的站到衛東書近前,頗為倨傲的拱了拱手:“衛大人,有禮了。”
衛東書不認得蕭少生,皺皺眉,問道:“閣下是什麽人?”
“這還是咱們第一次見面,不過您的大名,少生早就如雷貫耳了。想必衛大人還不認識我,我自我介紹一下,在下乃是陛下潛邸的管家,姓蕭,名少生。奉陛下之命,特來捉拿亂臣賊子。”
“這裡沒有你要抓的亂臣賊子,若真的要抓,你也該去皇宮,去勤政殿裡抓。天底下最大的亂臣賊子正坐在那裡呢!”
蕭少生的脾氣還算好的,經過大世面,若不是遇到真正棘手的事情,他的情緒幾乎不會有什麽撥動。衛東書的挖苦對他來說不過是瘙癢罷了,無須在意。
“衛大人不要這麽激動嘛,陛下也並沒說衛大人就是亂臣賊子啊。不過,這些天京城亂的很,有一股子反叛朝廷的勢力滲了進來,陛下也是為了大人的安全著想。若是亂臣賊子真的藏在了衛大人的府中,出其不意,害了衛大人的性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還不如讓在下先進去搜一搜,這樣陛下才能放心呐!”
什麽搜捕亂臣賊子?說的倒是好聽,實際上跟抄家也沒什麽兩樣。蕭容深的手下這麽多,人多手雜。順手牽羊都不算事,他們真正的目的根本就是衛家值錢的金銀古董,房契地契。幸虧啊,幸虧自己提前想到了這些,把那些房契店契都交給老太太去燒了。只可惜老太太年紀大了,手腳不靈便,就算她跟房裡的那些丫頭婆子們一塊兒燒,也得燒上一會兒。
衛東書便想拖住他一會兒,好歹得把店契房契燒乾淨了才能讓他們進去。
衛東書冷笑著望著他:“鄙人雖然不在朝堂之上,但在內府當差這些年,多少也知道些規矩。捉拿朝廷的官員,至少要派個有品級的官吏。我只是不知道,王府的一個小小管家,算是幾級幾品?又有什麽資格號令朝廷的將士?”
衛東書身旁帶路的下人扯扯他的衣袖,低聲提醒道:“老爺,小心說話,他姓蕭,說不定是皇親國戚啊!”
衛東書怔了一下,這倒是實話。蕭是大楚的國姓,在京城多一半姓蕭的都是皇室的血脈。這個蕭少生既然能在和親王府做事,想必也跟皇族脫不了關系。倘若他真是皇親國戚,少說是世襲了爵位的。這樣一來,他進府抓人倒真是就理直氣壯了。
望著蕭少生,衛東書又有點奇怪,自己在內府當差這麽久,皇親國戚他見過不少,可倒是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公侯子弟名字叫少生的。
“怕他做什麽,皇親國戚也不能胡亂抓人呐!”
蕭少生吃了個閉門羹,倨傲的笑意漸漸凝固,化作一絲冷厲。若論起皇親國戚四個字,他蕭少生還要管幾位皇子叫一個表兄弟呢,要不是他父親獲罪與先皇,他也不會淪落到去和親王府當管家的地步,至少也是個小侯爺什麽的。
這是蕭少生一輩子都解不開的疙瘩,平時連蕭容深都很少提及,沒想到衛東書這個無知無畏的家夥,竟然當著他的面說到皇親國戚這幾個字。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衛東書的話一出口,蕭少生的心裡莫名疼了一下。
“既然衛大人不識抬舉,那在下也就不跟大人客氣了。”蕭少生一揚手:“給我搜!”
“慢著!”衛東書張開雙臂,攔在蕭少生身前:“你沒有這個資格。”
“我奉陛下的旨意而來,你敢阻攔?”蕭少生一閃身:“來啊!把這個違逆聖旨的奸臣給我綁了!”
“誰敢!”衛東書瞪起雙眼,身後應聲衝出一群看家護院的家丁,個個手持長棍,列開了架勢。
“我說過了,大楚律例,捉拿朝廷官吏需要五品以上,你一個毫無品級的管家,沒資格帶走本大人。”衛東書睥睨著蕭少生:“今天你若是硬闖,依照大楚律法,也是死罪一條!”
衛東書說罷,身後的家丁都將手中棍棒急促抖動一下,異口同聲的喝了一嘴。
蕭少生見那些家丁都握著一根粗長的棍子,樣子十分蠢笨,不禁嗤笑起來:“真他媽可笑,我有聖旨在此!”
“你才可笑,”衛東書背過手,傲然望著蕭少生:“皇上已經駕崩,當今皇上是誰?聖旨又是誰的意思?”衛東書面上一凜,往前逼近幾步:“你假傳聖旨,妄揣聖意才是真正的笑話!”
蕭少生不如衛東書高,從氣勢上被衛東書壓了一頭。他亦將聖旨背過身後,仰起臉凝著衛東書:“先帝駕崩,新皇繼位,乃是天理循環。這是新帝親筆手書的聖旨,上面又加蓋了國璽。假傳聖旨之說從何而來?你敢詆毀聖上嗎?”
“哈!哈哈哈!”衛東書揚天大笑:“先帝駕崩,理應由嫡長子繼位,太子殿下遠在東林州,你們不召回太子,反而自己霸佔龍位,不覺得臉皮太厚了嗎?”
“放肆!”蕭少生怒極,一拳搗在衛東書的肚子上,打得他一口酸水吐在身上,疼的弓下了腰。
“廢太子與大太監許文亮密謀毒害了皇上,他個不忠不孝之人,還有何資格做大楚的皇帝?”
衛東書慢慢的站直身子,一口啐在蕭少生臉上:“誰毒害了皇上你們心知肚明。若真是太子害了皇上,你們一定會派兵到東林把太子抓回來,而不是現在這樣,秘不發喪。哼,你們是害怕皇上駕崩的事情激怒了太子,怕他從歸雲州一路打進京城吧!”
“你!”蕭少生一時語塞,愣愣的指著衛東書的臉,半天沒動地方。
其實衛東書並沒有說錯,太子蕭容湛在戰場上已經是叱吒風雲,再加上他身邊有個上官家的將門虎子,更是不好對付。如今蕭容深才登上帝位,龍床還沒做安穩,兵權還在太子手裡,蕭容深根本調動不了大楚的軍隊,只有京城這幾千城防部署的將士,哪裡能頂得住蕭容湛的幾萬大軍呢?
想要招兵買馬,就要手裡掐著大把大把的銀子。才剛收買了一個富可敵國的蘭成傑,偏偏又被衛元熙給抄了家。本以為國庫裡會有大量的銀子,誰知道打開國庫一看,裡面充其量只有幾百萬兩的壓庫銀。被說壓庫銀的不能動的錢,就算動了,這點兒壓庫銀也不夠十萬大軍幾個月的開銷。人家東林州可是守著好幾座金山,腰包足足的。打仗消耗的是銀子,照這樣下去,必敗無疑。
所以蕭容深才急著叫他來衛府挖銀子,聽說衛家的銀子多如天上的星星,隨便挖一些,都夠大軍的月用之資。
道理蕭容深都明白,只是現在還不能查抄衛府。衛東書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萬一逼急了,他開倉放銀,招募鄉勇,在京城鼓搗出一股反抗勢力,那可就不好辦了。而且衛東書這個人影響力極大,京城的商人們都敬重他敬重的跟神一樣,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商人肯定踴躍捐銀子反抗舊派。
有勢力的人,就不能大張旗鼓的整治,免得打草驚蛇,反被蛇咬一口。
衛東書笑道:“怎麽,被我戳中痛處了?哼,你們哪裡是找什麽亂臣賊子,你們是想找我衛家的房契地契金銀珠寶!你們是怕太子舉兵討賊吧!沒錢招兵買馬了吧!開不了國庫,想拿我衛家的銀子頂缸是吧?實不相瞞,你要的房契店契已經被我毀了,那些金銀珠寶,早幾個月前就被我用商隊運到了東林。你們就算抄了衛府,也什麽都得不到。你要是有膽子,就去東林州,找東林宗主要吧!”
“你騙我!”
衛家那麽多的銀子,怎麽可能運得空?!蕭少生臉上的肌肉漸漸繃緊,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他將拳頭一攥,飛起一腳踢在衛東書的肚子上。衛東書整個人便似一片薄紗似的,輕飄飄的飛了出去, 一口鮮血噴在前襟上。
家丁見蕭少生出手狠辣,慌忙上來扶住衛東書。
“老爺,沒事吧!”
衛東書掙扎著想站起來,但五髒六腑卻似被揉碎了一般,稍微動一下,就疼得渾身脫力,站不起來,衛東書只能暫時坐在地上。
蕭少生冷笑道:“中了我這一腳,還想站著走路?看你真的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蕭少生背著手,傲然走到衛東書身前:“你還用東林宗主來壓我?她現在連自身都難保了,還能救得了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不妨告訴你,陛下已經派人催她回京,只要她一進京城,立刻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勸你老老實實的聽陛下的話,否則不光你自己活不成,你整個兒衛家都跑不了!”
衛東書捂著痛處,咬牙喝道:“你有種殺了我,殺了我你什麽也得不到!”
蕭少生哼了一聲,從腰帶上抽出一把精鋼匕首握在手裡,緩緩逼近:“就算我不殺你,不也是什麽都得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