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不願意?新兒自然是願意的,畢竟在太子府這種等級森嚴的地方,沒有主子庇佑,就等於任人宰割。能得到主子的重用,便如同多了一道隱形的護身符,從此誰都要高看她一眼。但新兒又有些不安,畢竟上一次被人拉去效力,就差點把她的小命搭上,誰知道這次會不會是同樣的結果?
新兒躊躇的望著元熙:“能為主子效力,是奴婢的榮幸,新兒自然不敢推辭。但就怕新兒笨手笨腳,把主子的差事辦砸了。新兒受罰事小,誤了主子的事是大。”
元熙同鍾媽媽對視一眼,這丫頭當初面對趙可貞時,要稍微有點兒這會兒的機靈勁兒,就不至於上了趙可貞的賊船。
元熙勾勾手,示意新兒靠近些,新兒跪在元熙腳邊,把耳朵湊過去。
元熙低聲說道:“本妃要你改換成她的容貌,替她進大理寺監牢。”
新兒周身一顫,嚇得三魂失了七魄,大理寺是處理國家大案要案的場所,關在大理寺監牢中的人,有幾個是活著出來的?
“主子是要奴婢替她去死?”新兒滿眼都是恐懼,連聲音都跟著顫抖。
“你敢嗎?”元熙凝望著她。
新兒打了個寒顫,心裡涼了半截兒,還沒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就要把小命搭上了嗎?新兒低下頭,想起家裡的老娘和弟弟妹妹,一個個面黃肌瘦。新兒咬咬牙,若是能用自己的命,給老娘和弟妹們換上幾十兩銀子,讓她們平平安安的度過下半輩子,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新兒篤定了主意,點點頭:“奴婢敢。”
鍾媽媽有些吃驚:“新兒,你可想好了,連死也不怕?”
新兒點點頭:“奴婢若說是為主子辦差粉身碎骨,恐怕主子也不會相信。奴婢隻說是想多得些賞銀,奴婢家中還有一個老娘,三個弟弟妹妹需要奴婢照料。求主子多賞些銀子,讓她們度日,新兒就算死也無憾了。”
實話聽起來就是比那些奉承話受用,元熙微微一笑,抬抬手:“你起來吧。”
新兒拘謹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元熙。
“沒人要你替她去死,本妃不過是要你扮成她的模樣,代替她在監牢裡住上幾日,等本妃把她送走之後,自然會救你出來。”
新兒恍然點點頭:“既是這樣,奴婢就更沒什麽可怕的了。”
元熙看了鍾媽媽一眼,鍾媽媽送上五十兩銀票。元熙道:“這五十兩銀票,算是定錢,等事情辦好了,本妃再賞你十倍。不過這件事關乎生死,你若是膽敢走漏半點風聲,那就誰也救不了你了。”
新兒欣喜的接過那五十兩,這輩子還從來沒見過比十兩銀子更大的數目,將銀票翻來覆去的摸了幾遍,揣在懷中:“娘娘,您放心吧。”
元熙點點頭:“鍾媽媽,我有些乏了,你把蘭姑娘的情況跟新兒講明白,務必做到絲毫不差,大理寺的那些人不是酒囊飯袋,別在驗明正身的時候就被拆穿了。”
鍾媽媽應了一聲,把新兒帶到自己房裡去了。
元熙走到蘭玉床邊,蘭玉緩緩睜開眼睛:“姐姐,其實你大可不必為我費心,我這樣,死了跟活著又有什麽區別?”
對於蘭玉來說,好像是沒什麽區別,但對於元熙來說,那區別可就大了。自己前世的遭遇比起蘭玉來,那也是不相上下,推己及人,蘭玉的心情,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了,她怎麽忍心讓蘭玉死得那般屈辱?
元熙抿抿蘭玉的頭髮,道:“好妹妹,我同你說句實話。當初宬香公主曾經問我,大哥心裡有沒有喜歡的人,當時我沒有說實話。因為我不敢,伴君如伴虎,我不能不替衛家著想。宬香公主心直口快,若是把你和大哥的事宣揚出去,皇上該怎麽想?他會以為,衛家和蘭家馬上要串聯一黨。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是因為當時我這一句話,才導致今天這個局面。或許這一切的根源在我,雖然我沒辦法治好你的身子,但我至少要保住你的命。”
蘭玉眨眨眼睛:“姐姐,你別說了,我都懂。不管怎麽說,這都不是你的過錯。再說,皇上恨我爹也是應該的,皇上聖明睿智,愛民如子,怎麽會容得我爹這樣的貪官酷吏呢?自然,皇上皇后疼愛姐姐,自然也就疼惜成庸,我這種罪臣的女兒,哪裡配得上成庸呢?就算你當初說了,也未必能改變皇上的心思。”
元熙歎了口氣,一時不知該跟蘭玉說什麽。
蘭玉笑了笑:“姐姐跟太子殿下好嗎?”
元熙點點頭,還好,容湛對自己百依百順,他又是自己心裡的那個如意郎君,沒有誰比容湛對自己更好了。
“姐姐真幸福。”蘭玉望著元熙,眼裡滿是與年齡不相符和的老成。她歎了口氣,臉上卻帶著夢幻的笑:“下輩子,我也要像姐姐一樣,嫁一個自己真心愛慕的男人。”
元熙扭過臉,快速擦去臉上的淚水:“會的,等你到了歸雲州,若是有合適的人,姐姐給你做主。”
蘭玉搖搖頭:“不要了,守著我這樣一個殘廢的人,換做誰都會忍受不了的。別人大好青春,又何必耽擱在我身上呢?”
蘭玉向門口望了一眼:“姐姐,你該回去了。”
元熙略一怔,緩緩站起身:“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自打把蘭玉接回府,元熙每日都會安排一個丫頭在夜裡守著蘭玉,若是半夜又尿濕了床,便能馬上幫她換洗,不至於像在禮郡王府上似的,髒東西遺在床上,沒人收拾,慢慢生出蟲卵,咬的蘭玉雙腿滿是傷痕。
今天守夜的小丫頭站在門口,一副精神矍鑠的樣子。
“主子。”她叫了一聲。
元熙看了看她,倒像個手腳麻利的丫鬟:“晚上服侍的時候,別嫌髒別嫌累,本妃不會讓你們白辛苦的,只要把蘭玉姑娘照顧好,本妃不會虧待你們。”
回到房中,容湛竟在生悶氣,地上散落著幾個脆桃。這個季節根本沒有桃子,這送桃子的人該是多麽費心。元熙俯下身,撿起一顆桃子。
“別撿,扔出去!”容湛厲色瞥了元熙一眼。
地上那個籃子編的精致,好像前不久在趙可貞房中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
“趙側妃送來的東西,你怎麽給扔了?”
容湛猛然站起身,從元熙手中一把奪過她剛剛撿起來的籃子和桃,一股腦兒的扔到門外。
“賤人,還敢在孤面前使這種奸詐的伎倆!”
元熙怔怔的望著他,忽然看見令兒低著頭從門外經過,令兒捂著臉,一副受氣得模樣。元熙忙叫住她,令兒捂著半張臉,倒讓元熙懷疑了。
“你臉怎麽了?”
令兒臉上的三道指甲痕跡還沒好,又多了一片紅腫。
“沒事,小姐我沒事的。”令兒捂著臉,飛也似的逃走了。
“在孤面前還敢這般放肆!”
容湛隻言片語,元熙實在聽不明白,悄悄叫了個小丫頭來問了個詳細。據小丫頭說,趙可貞原是來給容湛請安的,令兒送上一盞茶,趙可貞因說茶燙,一不留神打翻了茶。茶灑在令兒臉上,所以才會有剛才那一片紅漬。
若是打翻了茶,必然是要往下灑,能把滾熱的茶揚在臉上,肯定是故意的。容湛心思細巧,趙可貞這點兒小伎倆他能看不出?因此不管趙可貞臉上再怎麽歉意滿滿,都難改容湛的怒火。
可惜了這一籃脆桃,大冬天,想找這一籃桃子得費多大的勁兒?就這樣浪費了。
下午妍兒奉趙可貞的之命回尚書府看望趙尚書,明天早晨才會回來。沒有妍兒提醒,趙可貞顯得肆意妄為。元熙陰沉下臉,趙可貞這是要公然像自己叫囂嗎?
也難怪容湛生氣,先前若不是趙可貞從中作梗,這會兒她的孩子也應該有五六個月了。元熙擺擺手,示意小丫鬟退下,自己則換了一副笑顏回到房中。
“罷了,罷了,一點兒小事,你也不要掛在心上,明天還要上朝呢,還是早點歇息吧。”元熙說著,上前幫他解下腰帶。
容湛看著元熙,怒火漸漸平息。撫著她的臉頰:“叫我說你什麽好?你是太子妃,不必處處讓著她。”
元熙微微垂下眼瞼:“我不是讓著她,是這個府裡需要平靜。如今禮郡王在京中坐鎮,又跟蕭容深竭成一黨,咱們對付他們還怕忙不過來呢,哪裡有工夫管後院中事?趙側妃要鬧就讓她鬧吧,只要不太出格,我們都可以視而不見。免得讓外人抓住軟肋。”
容湛垂眼望著她,心裡越發綿軟,遂將她抱住。容湛身上透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檀木香氣,好像佛龕前靜靜擺放得檀木手串。
“若有一天,我做了皇帝,中宮皇后再無旁人。”容湛伏在她耳畔:“你就是孤的中宮皇后。”
元熙心頭一顫,記得三年前,他在熹茵堂後堂裡發下的一宗誓願,五年之內要娶她做太子妃。
元熙仰起臉:“那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容湛挑挑眉:“什麽事?”
元熙踮起腳,伏在他耳畔輕聲說道:“要陪我一生一世。”
他笑笑:“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