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抿著嘴唇想要拔腿逃跑,可是那兩條腿似棉花似的,軟得一塌糊塗。
蕭容深湊上嗅了嗅:“好香。”
元月臉上紅的胭脂一般,想說話,偏偏舌頭又有點打結兒,便咽了口唾沫,死死閉緊嘴巴。
“你們姐妹倆用的是什麽香?”蕭容深意猶未盡的望著元月。
“誰?”
元月本想說點兒什麽放肆住口之類的話,可好死不死,竟然好奇的問了這樣一嘴。話一出口,她差點兒臊的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蕭容深也有點詫異,但還是認真的回答道:“你妹妹,熙小姐。”
元月皺皺眉,熙小姐,聽起來就不是什麽尊敬的稱呼,還透著幾分不懷好意的曖昧。
“月小姐啊,你到底是幹什麽來的?”蕭容深饒有興味的望著她,順手從元月發間拔下一支時鮮金絲菊,放在鼻尖兒下面聞了聞:“好香。”
元月暗自咬咬牙,向地上躺著的流霜望了一眼。反正話趕話,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索性把流霜要走,又有何不可呢?
流霜的贖身費,蕭容潤已經付過了,她本來就是一個自由人,憑什麽要聽蕭容深的擺布?
元月壯起膽子,指指流霜:“王爺,民女是來帶人的。”
“哦?”蕭容深倚著門框挑挑眉:“月小姐要帶的是什麽人呢?”
“流霜姑娘。”元月答道。
蕭容深往屋裡瞥了一眼,不由得冷笑一下:“她啊,殘花敗柳,要之何用?倒是月小姐你,名門望族,大家閨秀,為什麽要跟這種人混在一起?”
元月凌然望了蕭容深一眼:“殿下天潢貴胄,龍子龍孫,不也跟她在一起廝混麽?”
蕭容深一滯,目光裡忽然閃過一絲冷厲,但很快換做一副笑顏。
從前沒聽說過衛元月,今日一見,比衛元熙少了些許銳氣,比衛元嘉多了許多機敏。溫溫吞吞毫不起眼,但只要被放進口袋裡,立刻就會露頭。毫不起眼的一隻利錐!蕭容深暗自由衷的讚了一聲。
“月小姐要把她帶到哪兒去?”蕭容深問道。
“這不與殿下相乾。”元月微微一頷首:“六爺把流霜姑娘賣下送給我,這種小事,殿下您也要過問嗎?”
蕭容深捏著那支花,淡淡的望著她。
“六爺花了一萬兩,本王花了兩萬兩,說起來,月小姐還未必帶的走人呢。”
若是元熙,管保財大氣粗的拍下一張萬兩銀票,但元月拿不出這麽多的銀子,只能溫然道:“殿下,六爺昨日就給了銀子,流霜姑娘從昨日起,就已經是自由之身了。凡事得講個先來後到,殿下的兩萬銀子給了誰?這不是欺騙殿下嗎?”
“先來後到?”蕭容深意猶未盡的望望流霜:“本王好像比月小姐來的更早一些。”
“殿下,若是流霜姑娘願意把自己賣兩萬兩銀子,那民女自然無話可說。但若是你們強迫流霜,那就是逼良為娼,這種事兒要是鬧到官府去,恐怕殿下說不清楚。”
“呵呵。”蕭容深忍不住笑了,鬧到官府又如何?京兆尹蘭成傑本就是他的手下的一隻螻蟻,他敢把堂堂和郡王怎麽樣?
這其中意思,元月也明白,便道:“殿下和六爺是骨肉兄弟,何必為了一個歌姬,壞了兄弟情義呢?要是殿下在意那兩萬銀子,民女來想辦法。”
銀子?蕭容深淡然望著她,難道他蕭容深缺這兩萬兩銀子?他缺的是揚眉吐氣的機會罷了。
蕭容深走到元月切近:“月小姐,你能想什麽辦法?”
“那就是民女自己的事兒了,殿下不必操心。”元月嘴硬道。
“呵!”蕭容深不以為然的嘲笑一聲,又低頭望著她:“我看月小姐就是砸鍋賣鐵,滿破也拿不出一萬兩,這兩萬兩要怎麽還呢?”
元月頓了頓。
“本王倒是有個辦法,不知月小姐聽不聽?”
元月抬眼望著他,沒有說話。這和郡王看起來文質彬彬,怎麽生了這樣一雙可怖的眼睛?好像狼眼,透著一股陰森之氣。
“交換。”蕭容深緩緩吐出兩個字。
“換什麽?”元月問道。
蕭容深揚揚下巴,示意元月:“就是月小姐你。”
“殿下,請您放尊重些。”元月往後退了幾步:“說起來,民女還得管殿下叫一聲姐夫呢。”
“若你不想叫姐夫,叫夫君也未嘗不可。”蕭容深直勾勾的望著她:“本王看月小姐也不是池中之魚,恐怕二小姐也不甘心做一世平民吧?”
元月沒有回答,蕭容深繼續說道:“本王對二小姐一見傾心,若是二小姐願意,本王這就像父皇請旨,冊封二小姐做本王的偏妃。二小姐,女子婚嫁,一看門第,二看性情,三看相貌。這些,本王自信都不差,二小姐若是有意,本王……”
蕭容深說著,便往前蹭,對元月動手動腳。元月左躲右閃,一時躲避不開,被蕭容深逼進一個牆角。
“二小姐!”流霜嚷了一聲,強撐著疼痛的身子,從地上爬起來,抓起一隻琉璃花瓶向蕭容深砸去。
蕭容深正要一親香澤,沒有防備,被流霜一花瓶掄在後腦上。花瓶應聲破碎,鮮血順著蕭容深的鬢發汩汩冒了出來,他往前一癱,整個撲在元月身上。
流霜將他往後一扯,蕭容深仰面摔倒,捂著頭,神志恍惚。
“二小姐,你沒事吧?”流霜將手裡的半截花瓶頸子扔下,去扶元月。元月只是受了驚嚇,並沒有什麽傷,拉著流霜急迫道:“你闖了大禍了!”
“為了二小姐,流霜做什麽都值得。”
“咱們快走。”元月拉著流霜就要跑。
“站住!”身後格子門呼啦啦打開,高秉延瞥見倒在血泊裡的蕭容深,忙撲了上去:“殿下,殿下沒事吧?!”
抬頭望著兩個驚慌失措的女子,高秉延怒不可遏:“大膽!竟敢刺殺殿下!來人呐!”
“來了。”一個略帶調侃的聲音從樓梯間響起,咚咚一陣腳步聲過後。一聲折扇響,蕭容潤已經站在了元月和流霜的身後,默然望著高秉延:“高相,你是叫本王嗎?”
高秉延已經把滿頭是血的蕭容深扶了起來:“六爺,你這是什麽意思?”
“老六,你要跟我打擂台不成?”蕭容深頭痛欲裂,忍不住皺緊眉頭。
“大哥,這是什麽話呢?弟弟我可從來沒做過什麽傷及兄弟情義的事情,這個大帽子,弟弟我擔待不起。”容潤鎮定的望了元月一眼,元月拉過流霜,往後退了退。
“這麽說,你的女人打了我,反倒是我傷及兄弟感情了?”
“這兒沒什麽弟弟的女人,只不過,大哥,女子性子一向溫順,若不是逼急了,也不會對大哥下這麽重的手。大哥,您眼光高,又剛剛納了妾室,不在家裡享樂,到這兒來做什麽?”容潤說著,解下身上披風,把流霜裹住。
“六爺,您這是什麽意思?上閣是吃茶聽小曲兒的地方,只要有錢都能來,憑什麽和郡王不能來?”高秉延憤慨道。
“高相,你誤會啦。”容潤拱拱手,陪笑道:“上閣是食樓,不是青樓,吃飯喝酒自然可以,但別對姑娘家動手動腳,否則,父皇知道了也不會寬恕的。”
高秉延還要還口,蕭容深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六弟,你走吧。”
容潤微微一低頭,把元月讓到樓梯前:“二小姐,咱們走。”
元月拉過流霜,剛要下樓。
“站住!”高秉延喝了一聲,指著流霜的背影道:“她不能走。”
“為何不能?”容潤溫和中帶了些高傲。
“她的我們大爺買下的人。”
“哦?本王昨日就已經替流霜姑娘贖了身,大哥要買也得找弟弟我,可這事兒,弟弟怎麽一概不知道呢?”容潤故作納罕的望著蕭容深:“大哥,你是找誰買的?”
“六爺,我知道你出了一萬兩,可我們出了兩萬兩,店家已經把流霜姑娘轉給我們了。”高秉延理直氣壯的說道。
“哦?大哥,你這是被騙了,你不懂嗎?”容潤壞笑著拱拱手:“你還是找上閣老板去說吧,這事兒弟弟可就管不著了。”
“咱們走。”容潤一招手,示意元月帶流霜下去。
“不準走!”高秉延追了幾步,衝著樓梯暴怒的喝道。
容潤是帶過兵的, 哪裡吃他這一套,健步下了樓梯。
門外馬車已經等候許久,扶元月和流霜上了車,容潤跨上一匹馬:“二小姐,本王先送你會熹茵堂吧。”
車馬聲漸漸消失在嘈雜的街口。
“混帳!”高秉延罵了一嘴。
“你說誰?”蕭容深緩緩坐了下來,頭皮裡生疼生疼的,痛得他齜牙咧嘴。他還是竭力穩住神兒:“那可是六爺,本王的六弟。有我罵的,有你罵的份兒嗎?”
高秉延一時失言,慌忙跪了下來:“殿下恕罪。”
“起來吧,”蕭容深用帕子抹去脖子上的血:“衛家真是不缺人才。”
上閣的夥計聽說樓上一陣大鬧已經平息,這才敢上來瞧瞧,見蕭容深滿身是血,忙衝樓下叫道:“快去請個大夫來!”
高秉延含恨踹了他一腳:“小王八羔子,喊什麽喊,把你們東家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