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可沒不讓你查。”蕭容湛擺弄著他那修長的手指。
蘭成傑老奸巨猾,不難猜出蕭容湛的意思,順勢做出一副奴才相:“老臣明白,其實貨櫃也就巴掌大,已經查明白了。”
“哦,”蕭容湛依舊冷著臉,輕描淡寫的問道:“藏了人沒有?”
“沒沒沒……”蘭成傑手下軍士撥浪鼓兒似的猛一陣搖頭。
“那,藏了東西沒有?”容湛抬眼望向蘭成傑手下的兵丁。
蘭成傑眉頭緊蹙,憑他在朝堂這麽多年縱橫馳騁,勢大氣粗,本不必忌諱什麽。只是近幾年,這位端郡王風頭乍起,大有宰割群雄的之勢,就連皇長子蕭容深也不得不退讓三分,更何況他一個京兆尹呢?因此,即便蕭容湛當面諷刺自己是順手牽羊的盜賊,他也只有乖乖聽著的份。
蘭成傑賠笑道:“二爺,當鋪裡本就藏儲貨物,便是藏了也不甚稀奇啊。”
“沒錯沒錯,”蕭容湛見這老狐狸裝起傻來也是信手拈來,諷笑道:“當鋪藏東西自然不稀奇,可大人你的府兵藏東西,就稀奇的很了。”
蘭成傑臉色倏忽一變,沒想到蕭容湛步步緊逼,根本不想給自己留顏面。蘭成傑敢怒不敢言,只能轉身厲聲呵斥,道:“你們偷了什麽東西,還不給我放回去!堂堂大楚國的軍士,竟然做這麽下作的勾當。”
幾個士兵訕訕的從懷裡袖中抻出幾串寶石珠子,又有鼻煙壺之類的,沒好氣的塞到王賀跟阮二手中。
見蘭成傑的臉色愈發難堪,元熙心裡敲起小鼓,蕭容湛此舉確實是幫自己保住了當鋪的貨品,但卻讓蘭成傑跌了份兒。蕭容湛是郡王,蘭成傑自然不敢報復他什麽,可自己就難說了。蘭成傑當年對付李戾的招數哪怕隻用半分,都夠自己好好喝上一壺的。
元熙悄悄瞥了阮二一眼,阮二會意從櫃上捧出一方木盒,裡面盛著開業時趙老板送的東珠一串。
為著李霖逃脫的事兒,蘭成傑心裡恐怕早就恨上自己了。此刻只有孤注一擲,讓蘭成傑知道,他留下自己還有用處,哪怕他以後對自己橫征暴斂,也比被他踢開強。即便這串東珠價值連城,也不得不舍,自保要緊!
元熙往蘭成傑面前一跪:“乾爹,都怪女兒糊塗,李霖這樣的欽命要犯送到眼前也沒看出來,乾爹放心,家裡的夥計都是全國到處跑,女兒這就叫人打聽李霖的下落,若是得了消息,馬上扭了送到乾爹府上。”
蘭成傑不想聽她的解釋,李霖已經跑了,說什麽都蒼白無力。老眼往阮二處一瞥:“這是什麽?”
“這是女兒才收的一盒上好綢緞,想著乾娘喜歡,想請乾爹給乾娘帶回去。”
蘭成傑捋捋胡子,板起臉道:“你這孩子,今兒端王爺在這兒,你就這樣,老夫的清名都被你們這群糊塗孩子給敗壞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官貪贓枉法呢。”
容湛心裡冷笑一陣,這世人百態,說出的話不管真假都
“誒,蘭大人多慮了,本王看你們父慈女孝,倒是很和睦。”蕭容湛沒再說什麽,至於那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麽東西,他也心知肚明。倘若繼續拆台,怕是大家都難收場。
蘭成傑一伸手接過盒子,發覺盒子分量不輕,便知裡面有好東西,臉上便和軟了。元熙直把蘭成傑送到街口,才折了回來,店裡三個夥計忙上忙下的打掃,清理貨單。
蕭容湛見元熙滿臉如釋重負的神情,不由得好笑:“衛姑娘,這是看不出,你還挺會做戲,我看上閣的流霜姑娘都比不上你。”
元熙一時語噎,方才自己確實在蘭成傑面前做戲不假,但把好好的人比作下九流的戲子取笑,未免太刻薄了。元熙一瞬間掃盡臉上的不悅,換做一副笑顏:“王爺說的是,但比起某些外方內圓,移天換日的人,民女還算笨的。”
這話在諷刺誰,容湛自然聽的明白。只是這小丫頭片子瘋了不成?連王爺也敢諷刺,而且是當著面兒,肆無忌憚的說出來。容湛面不改色,這話入耳,也只能吃個啞巴虧,否則豈不成了氣急敗壞?容湛僵硬的點點頭,算是認栽。
“令兒,給王爺上茶。”元熙隨口招呼一聲,自己也抱著算盤忙活起來。
蕭容湛愣愣的接過令兒捧來的茶,自覺有點尷尬。這店裡上到店主,下到夥計,除了眼前這個奉茶丫頭,根本就沒什麽人搭理自己。他這二十五年,無時無刻不被人哄著捧著,皇后寵愛,皇帝偏疼,從來沒有嘗過一絲兒難堪。但自打見了衛元熙,一切都變了。這下倒好,把這輩子沒吃過的尷尬全都補回來了。
容湛端著蓋碗,望著店裡來來往往的夥計,耳邊只有劈裡啪啦的算珠兒碰撞聲。
“令兒,給王爺上點心,真沒眼力見兒。”元熙一手握著筆,一手撥弄著算盤,頭也不抬的吩咐道。
到底誰更沒眼力見兒啊?令兒向蕭容湛望了一眼,只看見滿臉鐵青。
不知自家小姐怎會有這種潑天大膽,連王爺都不放在眼裡。令兒委屈巴巴的“哦”了一聲,到後堂一瞧,才發現家裡送來的點心都被那兩個軍巡院的兵丁吃光了,別說點心,就連像樣兒的水果都沒有。令兒掀起簾子,探頭,悄聲道:“小姐,點心沒了。”
“喲,這可麻煩了。”元熙擱下筆,從荷包裡取了五兩銀子:“去對面食樓買點兒。”
對面食樓雖然經營的熱火朝天,說到底還是一家五行八作的車馬大店,到那兒買點心給王爺吃?!令兒一下愣住了。
這輩子還沒受過這樣的閑氣!容湛憤憤的往窗外瞥了一眼,起身要走,元熙忙笑著攔住了:“王爺您稍坐片刻,六爺送李霖出城,馬上就回來了,您不還等著聽信兒嗎?”容湛雙目微微一眯,轉身又坐下了。
容湛面不改色的坐著,心說這丫頭片子是存心讓自己難堪,若非父皇從小就教他身為皇子要時刻穩重,他早就惱了。但若是不給點顏色,這小丫頭片子又總是在發火的邊緣試探,著實氣人。
容湛暗自咬咬牙,也假笑起來。
令兒從對面食樓買的點心,容湛一塊也不想動。宮裡那些精工細作的面果子,自己都不愛吃,更何況是普通茶樓裡用料毫不講究的東西呢?但令兒不管三七二十一,七碟八盤的擺了滿滿一桌子。不管怎麽說,看起來倒挺講排場。
不知僵持了多久,六爺容潤才歡脫的跑進店來,一見元熙便笑道:“哈哈,你不知道那守城門的都是些榆木腦袋!”轉頭瞥見滿臉假笑的蕭容湛,粗枝大葉的問道:“二哥也在?”
在,在,再不來個人就要尷尬死了。
“喲,衛姑娘,你這就不公平了,怎麽我二哥來,你就擺這麽多點心,我來的時候怎麽就一碟兒啊?”容潤已把李霖送出城外,正為自己的頂風作案歡喜不已,全然沒察覺到店裡詭異的氣氛,隻注意到滿桌大盤小盤的茶點。
“還真得多謝衛姑娘呢。”
容湛那一個謝字多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但元熙含笑,就當做誇獎來聽:“王爺您過獎了,只是我們店裡小門小戶,唯恐招待不周。若是怠慢了王爺,您可別見怪。”
容湛被元熙那不依不饒的回敬氣樂了:“衛姑娘說這話就客氣了,你誠信招待本王,本王心裡自然明白。”
容潤站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二哥,你們倆為何突然這麽客氣?”
容湛輕輕哼了一聲,道:“應該的,來而不往非禮也!”
容潤沒有在意,拉過元熙急於炫耀他剛剛的戰況:“你都不知道,那城門的守備膽子才小呢。我把李霖塞進座位下面,他們連搜都不敢搜,看見令牌就放行了。”
“那李霖出城後……”元熙一時遲疑, 不知道這話該怎麽問。
容湛冷然插話道:“這一點,衛姑娘不必擔心,李霖作為李戾案的最後一個證人,自然由本王的人嚴加保護。”
元熙見他沒有透露李霖去向的意思,也知道這話不能再問,端王雖然冷,但至少是忠君愛民的,絕不會像蘭成傑一樣坑害李霖。人交給他,也可以放心了。
容潤揉揉酸累的肩膀道:“二哥,你就是想太多,換做我就直接把李霖帶到父皇面前,我就不信蘭成傑敢在父皇面前抵賴。就該抄他的家,否則止不住朝廷這股不正之風。”
容潤說話不留心,容湛再想攔已晚了,容湛淡淡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說錯了話。容潤也忽然意識到身邊還有一個衛元熙,不該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想扳倒蘭成傑的決心,但說出去的話再想收回來就難了。
元熙含笑道:“二位爺放心,民女什麽也沒聽見。”
容湛向容潤望了一眼,又道:“剛才六爺不過是和本王討論棋局罷了,姑娘就算聽見了也無妨。”
“是啊,世事如棋。不過六爺,民女倒是覺得,那些致命招數都是在關鍵時刻用的,這樣才能顯出那棋手高明呢。”元熙隨口說道。
容湛臉色一變:“衛姑娘,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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