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已經回房間去了,元熙又轉身坐下,難道要低著頭,去他房間裡,低聲下氣的求他原諒嗎?雖然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怪,但歸根結底,不還是他那一句話惹得?是啊,他幹嘛要說那樣一句話?
元熙詫異的望著秦順,秦順聳聳肩:“殿下的脾氣您是知道的,他只是想讓衛元嘉難堪罷了。”
“那現在怎麽辦?”元熙有點不好意思。
秦順扁扁嘴:“宗主,這種事,解鈴還須系鈴人。我看您就去見殿下一面唄,反正殿下又不會怪你。”
不會怪我?元熙望著秦順,秦順為自己剛才的話忍不住笑:“宗主,快去吧,您要是晚去一會兒,說不定殿下就來跟您賠禮道歉了。”
秦順說的是實話,容湛對別人沒有耐心,但對自己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無論是衝他撒嬌還是那他撒氣,他都照單全收。不僅如此,還笑盈盈的望著你,讓人一點兒脾氣也沒有。
“你先出去,我再想想。”
元熙抿著嘴,要說去道歉,她真的動了心,只是不知為什麽,這第一步真是不好邁出。真不知道容湛是怎麽做到的,每一次都是他主動來哄她。也是啊,坐享其情慣了,冷不丁容湛不來呵哄,她還有些不習慣了。
望著空空如也的小石子路,元熙心裡空落落的,要是一抬頭,容湛能站在院子裡看著她笑,她肯定撲到他懷裡,再也不跟他生氣了。
就這樣拖延拖延,一直到天明雞叫的時候,容湛還是沒有來。元熙坐在花廳裡,淺淺的打了幾個盹,雞一叫,她也無心睡眠,匆匆用水洗了臉,但容湛還是沒有來。
真的應該由自己退讓一步了,元熙篤定了主意,如果她敲他房門的時候,他立刻打開,她就不再跟他賭氣了,還要好好跟他道個歉。
容湛的房間離得並不遠,走過回廊就能看到。
敲了敲門,卻沒有人開。
元熙扁扁嘴,難道他這次真的氣著了?又敲了幾下,裡面傳出一陣慵懶的起床氣。
哼,這個家夥竟然睡著了,還誰的那麽香!
元熙撅起嘴,罷了罷了,要是他一會兒開門的時候,不跟自己板著臉,她就立刻跟他道歉。
門驟然打開,元熙卻愣住了。
開門的不是元嘉又會是誰!?她穿一身白綢睡衣,半露著雪白的肩膀,睡眼惺忪,發髻散亂。
“啊!”她驚叫了一聲,慌忙捂住胸口。
“誰啊!?”裡面傳來的竟是容湛的聲音。
“殿下……”元嘉又是那副嬌嗔的聲音。
容湛迷離著雙眼緩緩走到門口,向門外忘了一眼:“元熙,你怎麽來了?”
一刹那隻覺得心如刀絞,前一世那個絕覺的背影又一次浮現在眼前,元熙眼裡噙滿淚水,顫抖著指著元嘉,淒然問道:“我怎麽來了?我不該來是吧?我撞破了你們的好事。”
容湛順著元熙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望見一個人。是一個人!?容湛周身一顫,差點跳起來:“你!你怎麽在這裡!?”
“殿下,您怎麽了?不是您叫我來的嗎?”元嘉委屈兮兮的望著容湛。
“本王什麽時候叫你?!你也配?!”容湛喝道。
“您不能這樣對我,昨晚您對我做的那些事,您要是不要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元嘉眼圈一紅,膝蓋一軟,如一隻墜落的白飄飄搖搖落在容湛身上:“殿下,您千萬不能不要我!”
“你!你放手!”容湛使勁兒推她,無奈元嘉死死揪住他的衣袖,讓他無從躲避。
“昨晚發生了什麽?”元熙紅了眼,死死盯住容湛,好像審犯人一樣,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的褲子上沾染著一塊殷紅血跡,已經乾涸了。元熙心裡騰地鼓起一團火,那不是少女破瓜時,留下的血跡嗎?
元熙決然繞過元嘉,往房間裡闖,容湛急於跟她解釋,便想拉住她。元熙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被子,枕頭,褥子統統扯下了床,終於,在玉色棉花褥子上,她看見了一小灘同樣顏色的血跡。
元熙怔住了,容湛亦是怔住了。
“這,這不可能!”容湛失聲叫道。
“蕭容湛,你真對得起我!”元熙一把挒過衛元嘉,狠狠摑了她一個耳光:“賤婦!”
“元熙……”容湛剛一開口,元熙便凌厲的望向他,容湛從未見過她用如此凶神惡煞的神情看著自己,不免有些失神,把那句“你聽我解釋”生生憋了回去。這一停頓可不得了,元熙凜然接過話茬兒:“叫我做什麽?我打她,你心疼了是不是?”
打她?心疼?容湛決然搖搖頭,就衛元嘉這樣女人,打死一百個他也不會皺皺眉,再說,衛元嘉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不是……”容湛擺擺手:“你聽我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你解釋的太多了!”元熙冷笑一聲:“昨天是你叫秦順來做說客的吧?那些話都是你教他說的吧?秦順是老實人,那樣的詞他根本編不出!”
“什麽話?我不知道?”容湛失聲道。
“你一邊跟衛元嘉做苟且之事,一邊還要牽連著我,你腳踩兩隻船你!”元熙已經淚流滿面,她哭著哭著又笑了:“怪我,怪我太愚蠢,昨天秦順的話虧我還真的信了,白白想了一晚上,大早晨就來給你賠不是。你倒好,在宗主府裡大行苟且之事,你就算不把我放在眼裡,還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皇上建造宗主府,不是方便你找女人的!”
“賤人!”容湛氣不過,又不忍心罵元熙,只能拉過元嘉打了一把:“昨晚本王在房中休息,早早睡下了,什麽時候叫你來過!?不說實話,本王就掐死你這個賤人!”
元熙卻極盡嘲諷的冷笑一聲:“被發現了,想殺人滅口了?”
“你怎麽就不相信我?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明白嗎?”容湛愕然望著元熙。
元熙搖搖頭:“京城裡還扣著一個趙可貞,宗主府裡又拉來一個衛元嘉,天底下的女人都喜歡你,排著隊的往你身邊送。再白的蘿卜,丟進醬缸裡,也得淹出顏色不是?”
“這是什麽話?”容湛急的直踱步。
“實話!”元熙嚷道:“這宗主府是皇上賞賜給我的,趁本宗主還沒動殺機,趕快帶著你的情婦離開這,本宗主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三妹!”元嘉撲到元熙身旁,扯住她的衣裳:“三妹你原諒我,昨晚王爺喝了些酒,或許有些情不自禁,我知道你跟王爺情投意合,我也想反抗來著,可我沒……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求求你,救救姐姐,姐姐還沒嫁人,若是這事兒傳揚出去,姐姐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呸!賤婦!”元熙使勁兒一踢,元嘉借力倒下容湛腳下。
元嘉這一哭,無疑是火上澆油,她這情真意切梨花帶雨,哭的元熙心亂如麻。究竟是什麽地方做錯了?難道見異思遷是蕭姓皇族的血統?蕭容深是如此,如今,連穩重老實的蕭容湛也這樣。
想起趙老板提親的時候,媒婆說過的一句話,趙家二小子雖然沒大出息,但脾氣好,心疼老婆,若是老婆不點頭,將來怕是連妾室都不敢納。這麽看來,這些沒出息的男人,總還有一樣好處,那就是專一。有出息的男人,是天底下最難拴住的。因為他們優秀,許多女人會因此而愛上他,這其間,難免不會有讓他動心的。
其實元熙也能理解他,他是堂堂端親王,將來又會成為太子或是皇上。他是注定要有許多女人的,金奴銀婢的伺候。元熙能接受他可以像娶趙可貞那樣,堂堂正正的迎進門,卻不能忍受他往房間裡拉女人的事實,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還是她的死敵!
“蕭容湛,你怎麽還不走?等本宗主用八抬大轎送你走嗎?”元熙背過手,她覺得心下一片冰霜。
“元熙,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容湛悲哀的望著她。
這話聽起來有些刺耳,前一世大婚前夕,也就是元熙對婚姻才剛如夢初醒的時刻,蕭容深吻上她的嘴唇,柔聲說了同樣的一句話。若是上天還能給她一次重新回答的機會,她會拚盡全力的喊一聲:不值得!
她毫無征兆的將這句話喊了出來!
容湛身子一顫, 全然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像是個被突然刺了一刀的孩子,他傻傻的站著,不知還口,也不知所措。
“三妹,這不怪殿下,都是姐姐不好,姐姐看殿下喝醉了,就該躲著走,不該迎上去。”元嘉還坐在地上假惺惺的哭。
元熙剜了她一眼:“迎上去,不是姐姐夢寐以求的嗎?”
元嘉一時被說中心事,訕訕的忘了元熙一眼。
“我沒有元熙,真的,我什麽都沒做。”容湛絕望的重複著一句單調的話,沒有證據,顯得這句話太沒力量,重複了幾次後,容湛也放棄了。
“你沒有?”元熙冷冷的哼了一聲:“那我問你,這血跡是從哪兒來的?!”
元熙使勁兒扯過那床褥子,露出那塊已經乾涸了的,刺眼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