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還是心虛的問了一嘴:“你是誰啊?”
容湛哼了一聲道:“我是朝廷的禦史言官。”
那些人本來心裡還犯嘀咕,心說別不是惹到了什麽皇親國戚吧。但一聽見禦史言官四個字,又哄笑起來。這算什麽?上閣的牌子砸下去,隨便砸到幾個,都比禦史言官的職位高。
“那又如何?”那人不屑的問道。
“如何?本官乃是堂堂的禦史言官,朝廷的臣子,連本官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一個升鬥小民,如何知曉?”
那人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自然有我的途徑,與你何乾?”
“你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是在辱沒皇后名聲,辱罵皇上,你就不怕朝廷砍你的腦袋?”
那人倒是不大相信,還上下打量了容湛一番。旁邊幾個聽他閑白的人倒是有點慌亂,推了推他的手臂道:“走吧,民不與官鬥,小心禍從口出啊。”
那人聽了這幾句勸也覺得有理,雖說對方的官職並不高,但還是不要惹麻煩的好,這些年大楚的前途看不清,有人落馬,就有人中興,任你樹大根深又如何?還不是說斷根就斷根,任你家門第根基再深,還深得過趙尚書嗎?連趙尚書都被滅了滿門,大家還是能縮就縮著點兒的好。
他抿了抿嘴,也想退出去,但又怕灰溜溜的時走太沒面子,便指了指容湛道:“我告訴你,我可不是怕你,爺不過是不想把事情鬧大。”
他說著,衝身邊幾個人招了招手道:“咱們走。”
“站住!”容潤一手撐在桌角上,翻身飛過桌案,輕巧的落在他身前。手隻一揚,佩劍便自行滑出一截兒,劍鋒擋在他喉嚨口處。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快的讓人差點沒看清。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劍鋒就差點劃開他的喉嚨。若不是他站的及時,現在恐怕小命不保。
“你想幹什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還敢殺了我不成?”
那人身子往後仰著,盡力遠離容潤的劍鋒。
“把話說清楚在走。”容潤喝道。
那人有點兒心虛,畢竟脖子上架著一把劍,自己的小命都掌握在別人的手裡。
“說,說什麽?!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說你是聽誰說的這些混帳話。”容潤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兒,讓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他身後幾個人見這架勢,紛紛泄了氣,一窩蜂兒的溜走了。他們跑得倒是快,不過也要感謝容湛並不想追究他們。
上閣的夥計心裡也是著急,好不容易勸住了他們打架,這又改成殺人了。要是這位爺真的手起刀落,要了那位的性命。這上閣就真的不用開下去了。
小夥計想到這兒,還是想上來勸架,只是被容湛一個眼神給嚇退了。小夥計可也不是傻子,自己勸不動這幾位,那就請官府來勸。悄悄叫人出去報官,就說有位禦史大人在上閣裡喊打喊殺呢。
容潤橫了一眼,那人膝蓋一軟就跪下了:“兩位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不知道二位爺是英雄,小人該死,您可千萬留神。”
他說著,眼睛還使勁兒的往下飄,免得那劍鋒割破了自己地喉嚨。
“說,是誰教你說的這些混帳話?是誰教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汙蔑朝廷。你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容潤一吼,對方整個身子就嚇癱了,像個沒骨頭的肉堆一樣,還瑟瑟發抖。
“二位爺,這不過是小人喝醉了酒,撒風說胡話,沒什麽陰謀,更沒人指使,你可千萬別當真呐。”
容湛皺皺眉,在他身前的椅子上坐下:“撒風說胡話?你剛才不是說,宮中的穩婆說臍帶是兩根嗎?難道說這也是你信口編的?你要知道編造這樣的渾話,在大楚該處以極刑。”
“不不不,這話不是小人編的,小人的鄰居有個親戚,就是宮中的穩婆,小人是聽他們家說的。”
容湛沉默了一陣,又問道:“本官怎麽聽說,皇上撥恩,為皇后接生的穩婆,都賞賜了銀兩,放她們出宮,不必為奴為婢呢?皇上如此恩典,她們還敢造謠生事?”
那人苦著一張臉,他不過也是道聽途說,至於鄰居家那個穩婆為什麽這樣說,他又如何知道呢?
“這個小人實在不知道啊,小人說的都是實話,確實是聽鄰居說的。”
他倒是沒有說謊,這點也不難看出來。
容湛微微揚起下顎,看了一眼容潤,又問道:“你曾在多少地方說過這些話?”
那人搔了搔頭,道:“小人沒說過幾次。”
容潤踹了他一腳:“老實回答,剛才你還說這件事京城盡人皆知呢。”
“是盡人皆知啊,可這也不光是小人一個人在傳,是所有人都在傳。”
容湛重重出了口氣,又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啊?”那人有些懵。
容潤喝道:“大人是問你,你還知不知道什麽跟此事有關的消息。”
“哦哦,”那人慌亂的低下頭,躊躇了一陣,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一著急差點兒哭出來:“二位爺,您要小人說什麽,您給小人提個醒兒。小人也好有個頭兒啊。”
容湛凝了他一陣,道:“衛府撿了一個孩子。”
“哦是,衛府撿了一個孩子,還是個男嬰,聽說跟宮裡的太子長得一模一樣。還聽說,皇后曾經去衛府探望過這個孩子。”
容湛默然,這家夥消息倒是靈通,皇后去衛府的事情,他怎麽會知道呢?
“你怎麽知道?”容潤問道。
“衛府原本就有數不清的下人,但是自從撿了這孩子,整個府裡都像炸了鍋似的,忙上忙下。還特意為這個孩子找了兩個嬤嬤,這兩個人照顧孩子是把好手。還聽說,衛府對這個孩子格外的關照,有個風吹就怕凍著,有個草動,也怕嚇著。二位爺,你說說,這嬰兒要是個普通人,衛府何至於花這麽大的力氣去撫養啊?這擺明了就是替宮裡養孩子嘛。”
那人越說越肯定,攤開兩隻手道:“況且,衛府替宮裡養孩子,這又不是頭一遭了。連皇后娘娘都是衛府養大的,皇后的孩子,自然要交給衛府來養了。”
容湛慢慢站起身,衝容潤道:“這個人誹謗朝廷,誹謗皇上皇后,是重罪,送交大理寺處置吧。”
容湛說著就往外走,容湛前腳剛一跨出上閣,就見兩隊兵從街口呼啦啦的跑過來。為首的是個校尉。這小官自然是沒資格見皇上的,但卻見過容潤。忙伏身跪倒:“末將參見寶親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容潤將手一松,兩個衛兵便上前壓住了那個男子。那人聽見將軍叫其中一個為寶親王,頓時嚇得三魂失了七魄,這個是寶親王,另外一個卻能使喚寶親王,那就是皇上了?!
校尉陪笑道:“六王爺,這人犯了什麽罪?勞動您老人家親自動手?”
容潤冷笑道:“此人辱罵朝廷,辱罵皇上皇后,還造謠茲事,皇上有旨,此人送交大理寺重辦。嚴查此事,若有同類情狀的,都要重辦。”
校尉一拱手道:“王爺請放心,末將這就去辦。”
校尉將那人拖走的時候,那人還忍不住喃喃自語“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校尉嫌他煩,一拳打暈帶走。
容湛站在上閣門口,太陽西傾,落日余暉,金燦燦的灑在臉上。
“皇兄……”容潤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該問還是不該問。
容湛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個有話憋不住的人,隻說吧,朕恕你無罪。”
“那人的話……”容潤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容湛點點頭:“是真的。”
容潤登時一驚,就像剛才那些聽閑話的人們一樣驚愕的瞪大了眼睛。容湛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道:“有這麽驚訝嗎?”
容湛忙搖搖頭:“不是,臣弟只是沒有想到。”
容湛歎了一聲:“朕原本想殺了那些穩婆的,但想著替皇后和太子積積陰德,就警告過她們一番,給了銀子,放她們還鄉。現在看來,仁慈未必管用啊。”
容潤凝著眉心,冷道:“今日若不是微服出宮,恐怕還不知道京城裡已經謠言四起。皇兄只是隨便進了一家店鋪,就能聽見這樣的話,可見說這些話的人還很多呢。”
容湛沉默一陣道:“謠言倒是不怕,怕的是要他們找到證據。你沒聽見嗎?他們說皇子就在衛府。衛府雖然也是高牆深院,但畢竟守備不夠森嚴,把皇子養在衛府,遲早會被人發現的。朕想著,還是應該把這孩子送的遠一點兒。”
容潤抿著嘴,情緒也低落下來,若是沒人見過皇子,那這些話就只能是謠言,但若是朝廷裡有人開始徹查此事,並對此事大做文章。不僅對皇后不利,更會對皇子不利。皇上把親生皇子送到民間,本來就是為了保全他的性命,可不能在這件事上出一點兒半點兒的差錯。否則,豈非前功盡棄?
可若不把孩子養在衛府,還有誰是值得托付的呢?
容潤的腦袋裡面走馬燈似的把自己身邊交情深厚的人都過了一遍。忽的,他身子一怔,道:“皇兄,臣弟知道了。去東林宗主府,找上官臨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