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本宗主還用來沒對誰動過這麽大的刑呢。當惡人的感覺真好,怎麽收拾敵人都不為過,難怪你們一個個兒的都爭先恐後。”元熙緩緩走到趙可貞身邊,垂眼睥睨著她,趙可貞瞪著一雙眼睛,恨不得把元熙一口口咬死。
“衛元熙,你早晚要遭報應的!”趙可貞吼道:“老天爺會懲罰你的!”
元熙反而笑了:“我就喜歡看你這幅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樣子。”
元熙俯下身,撚起趙可貞的一縷頭髮:“瞧瞧,瞧瞧咱們趙側妃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真像話本子裡說的出水芙蓉。不過趙側妃,你這一套用來對付男人還有點用,對本妃就……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在狀紙上畫了押。你也少受點罪,這些下人也少挨點兒累,不好嗎?”
趙可貞忿忿的喘著粗氣:“你當我是傻子,我若是畫押,就給了你陷害我們尚書府的理由了!”
“哈哈,好一個陷害。”元熙漠然站起身:“你以為你們趙家算什麽忠臣嗎?當年!”
元熙頓了頓,還是把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當年高秉延陷害上官臨卿的時候,趙尚書也跟著推波助瀾。其實當時他只要保持中立,皇上未必就抗不過高秉延。可偏偏他那時候要報答什麽高秉延的知遇之恩,一個勁兒的向皇上犯難,非逼得皇上處死上官臨卿不可。
元熙勉力平息了自己心裡的那股火氣,努力告訴自己,還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幸而趙可貞沒注意後半句,只是被元熙氣的直瞪眼:“你敢說我爹?!”
“說了又怎樣?不過是株牆頭草罷了。”元熙勾起唇角,低聲道。
元熙定定神,覺得越說越跑題,不知怎的,她跟趙可貞才認識不久,卻像又遇見了一個衛元嘉似的——天生為敵。
“趙可貞,我本不想跟你為敵的,是你逼我在前。不過你逼錯了人,我衛元熙是絕不肯吃任何人的虧的。你要是始終不肯畫押,我也不是沒有辦法。我會把你的手指頭一根一根的剁下來,然後再把你做成人彘。人彘知道是什麽嗎?就是又聾又啞,被裝在罐子裡的活死人。你想這樣嗎?”
“你敢?”趙可貞雖然還在嘴硬,但聲音已經開始打顫了。
元熙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從荷包中抽出一柄銀質刀鞘的小刀。拔出手指長短的刀刃,在太陽光下晃了晃,銀光刺目。
趙可貞眨眨眼,元熙笑道:“這柄小刀還是我從口外商人那裡弄來的,據說是削鐵如泥,切人手指還沒覺得痛,那手指頭就已經切下來了。只是我沒試過,要不,拿你試試?”
元熙說著掰出趙可貞的一根手指,趙可貞的手指使勁兒往裡扣著,用盡全力跟元熙的一雙手抗衡。
“別緊張,你要是緊張,我也跟著緊張了,到時候一刀切不下來,還得再來一刀,雙倍受罪。”
“不要,不要切我手指,我不要做人彘,我不要。”趙可貞拚命扭動著身體,好像一條落在旱地上的魚。
趙可貞掙扎了一會兒,變成一幅又慫又軟蛋的嘴臉:“娘娘,娘娘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後悔了,我真的我再也不敢了!”
元熙一把掐住趙可貞的臉:“你現在後悔了,晚了!你跟劉貴妃設計害我孩子的時候,你怎麽不後悔?你跟衛元嘉找下人誣陷我的時候,你怎麽理直氣壯?趙可貞,你真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官場上那些趨利避害的招子真是跟你爹一脈相傳呐!只可惜,我衛元熙不吃這一套!”
元熙的那柄小刀一直在趙可貞臉上晃悠,晃得她幾乎看成了一個對眼兒。趙可貞吞了口眼淚混雜的唾沫,帶著哭腔道:“太子妃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千萬別切我手指,我不想住在罐子裡。”
趙可貞哭的語無倫次,卻一點兒激不起元熙的憐憫之心。元熙冷笑一聲,把刀子利落的收回刀鞘,掰過她的臉:“可以畫押了嗎?”
“畫,畫,我畫押。”趙可貞見元熙收了刀,眼淚再一次洶湧而出,好像劫後余生似的慶幸。
趙可貞顫顫巍巍的在狀紙上簽了她的閨名,按下了她的指印。
鍾媽媽捧起狀紙吹了吹,冷眼瞧著趙可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氣味,鍾媽媽不禁捂住鼻子。趙可貞這副狼狽像倒是讓人唏噓,可還不是自作孽嗎?都是報應使然。
“娘娘,娘娘可以給我解開了吧?”趙可貞可憐兮兮的望著元熙。
元熙給鍾媽媽使了個眼色,鍾媽媽收了狀紙,把趙可貞背上的那個死扣兒用小刀割開。趙可貞伏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謝娘娘開恩,賤妾再也不敢了。”
元熙看了她一會兒,又問道:“趙側妃,你背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趙可貞一愣,抬眼望著元熙:“不是娘娘您?”
“是本妃嗎?”元熙冷然盯著她。
趙可貞會意,原來她是打了人也不肯背罵名的。趙可貞慌忙改口,喘息不迭的答道;“不是,是臣妾不小心,打翻了一盒鐵釘,還摔了一跤,弄傷了自己,與娘娘無關。”
她的反應倒快,只是這前倨後恭的嘴臉實在讓人作嘔,鍾媽媽白了一眼,露出一抹不屑一顧的笑容:“趙側妃,你可記住了,下次若是有人問起,千萬別記錯了,又誣陷我們娘娘。”
趙可貞使勁兒點點頭:“娘娘,我快疼死了,求娘娘再發發善心,饒了賤妾吧。”
元熙將院中下人掃了一圈兒,道:“你們也都記住了,趙側妃的傷是摔在了鐵釘上所致。你們今天,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聽到,知道嗎?”
就算元熙不囑咐,誰又敢出去大肆宣揚呢?難道出去說,我今兒把趙側妃痛打了一頓?他們不過是些下人,這種話,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不怕趙可貞報復,害怕尚書府的人報復呢!
元熙同鍾媽媽對視一眼,蹲下身子,抬起趙可貞的下顎:“趙側妃,你知道我多想做一個溫文爾雅的太子妃啊?可你為什麽一定要逼我做惡人呢?你就這麽喜歡跟一個凶神惡煞的主子同處一個屋簷之下嗎?”
趙可貞仰著臉,脖子酸的難受,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勉力搖搖頭:“娘娘,都是賤妾的錯,賤妾鬼迷心竅,賤妾罪該萬死。求娘娘開恩,饒了賤妾一條狗命吧。”
元熙將手一推,趙可貞險些扭了脖子,元熙背過身,鍾媽媽厭棄的衝著趙可貞嚷道:“起來起來,堂堂一個太子側妃,如此自賤,成什麽體統。”
趙可貞聽鍾媽媽說她可以起來了,便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奈何背上實在疼痛難忍,血已經凝成一片黏膩的痂,輕輕一扯就疼的虛脫。趙可貞趴在地上:“娘娘,求娘娘救我一條狗命吧,日後賤妾給娘娘當牛做馬報答娘娘。”
鍾媽媽冷笑道:“太子妃娘娘身邊有我跟令兒姑娘就足夠了,憑你這副品行,也想留在太子妃娘娘身邊?別做夢了!”
元熙緩緩轉過身,望了趙可貞一會兒。她的確已經很慘了,但不管她怎麽慘,也抹不掉元熙心裡的那份傷痛。趙可貞還活著,歇息幾日,傷口就能複原如初,可她的孩子呢?永遠也回不來了。
每每想起那個還沒來得及看看人世的孩子,想起容湛曾經熱切的期盼,元熙就覺得心裡有一把刀,一片一片的把她的心攪碎。鍾媽媽說,那個孩子已經初具人形,才有拇指大小,細細的胳膊,細細的腿,像粉紅的黃豆芽。元熙強迫自己不再回憶下去,她咬咬嘴唇,覺得心痛得已經縮成一團。
沉默了許久,元熙終於長長舒了口氣,罷了,這個仇可以慢慢報。
皇位爭奪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智鬥,如今,這局棋上的每一個人都佔住了重要位置,誰也不能更改,誰也不能消失,否則棋局的態勢就會發生巨變,這個時候,京城正需要太平。
“鍾媽媽,去張神醫的藥房開幾服活血化瘀的藥,再買些清熱祛毒的藥膏回來。 ”
鍾媽媽看了趙可貞一眼,難不成是要給她治傷?鍾媽媽沒有多問,轉身去櫃上支了銀子,出府買藥。
趙可貞還趴在地上,雖然地上又硬又涼,但這會兒不動總比動了舒服。
元熙勾勾手,叫過那幾個行刑的下人:“你們把趙側妃抬到本妃的偏殿去。”
趙可貞趴在偏殿的床上,揪著一個軟枕嘴裡哼哼唧唧的叫痛。小丫頭用冰水投了毛巾給她擦拭傷口,隻擦得了一盆血水。小丫頭是新來元熙院中的,沒見過什麽世面,一看見趙可貞的傷口,幾乎嚇了個半死。
她一害怕,手上就抖,把趙可貞痛得直咬牙。
“天殺的皇后,天殺的太子,賤婦衛元熙,一個個都想讓我死,沒那麽容易,我早晚要你們知道厲害!”趙可貞暗自罵了一聲。
小丫頭聽見她罵皇后,又罵太子,心裡一驚,手上便停住了。趙可貞覺得那小丫頭不動了,便知她在聽自己說話,扭過臉,恨恨的問道:“你聽見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