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本王如此排斥,該不會,二小姐已經心有所屬了吧?”
元月不理他,隻把手裡的衣裳疊了幾折,緊緊抱在了懷裡,頭也不回的進了內堂。
“唉!二小姐你別走啊?!你……”容潤歎了一聲,又生氣了。
容潤在空曠的熹茵堂裡晾了一會兒,祥兒才從內堂裡走出來,手中捧了一杯八分燙的茶:“六爺,請用茶。”
容潤凝著內堂門口掛著的一塊長長的簾幕:“你家老爺給二小姐定過什麽姻緣嗎?”
祥兒楞了一下:“沒,沒什麽姻緣啊?”
“那就是,二小姐心有所屬?”容潤有問道。
“沒,沒這回事兒啊?”祥兒望著容潤,笑了笑,這個王爺真是有趣,淨問一些怪問題。
“那……”
“王爺喝茶?”祥兒偏著臉兒,笑盈盈的望著容潤。
“不渴。”容潤一轉身,出了熹茵堂。
“誒?殿下,殿下!?”祥兒追出殿門,見容潤徑自跨了一匹墨色高頭大馬揚鞭而去。祥兒也頗有些納悶兒,倚在門框上,獨自出神。
“想什麽呢?”元月從背後輕輕拍了她一下。
祥兒回過頭:“沒想什麽啊。”
“他走了?”
“可不是!”祥兒扁扁嘴,有些詫異的望著元月:“小姐,要說這六王爺也真是奇怪了,他堂堂一個王爺,幹嘛老是往咱們當鋪裡跑。回回都要挨小姐的硬詞兒,他還回回都不長記性。大家不都說六爺是個脾氣古怪的邪王嗎?奴婢怎麽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那你覺得他像什麽?”元月抬起頭,溫然望著祥兒。
“嗯……”祥兒沉思一陣,莞爾笑道:“奴婢倒是覺得,六爺一點兒都不邪氣,倒像個呆頭呆腦的鄰家小子,你看他那個樣兒,笨嘴拙舌的,每次說話都惹小姐生氣,然後還要低三下四的給小姐賠罪,他不傻的話,他幹嘛這樣講話?”
“他才不傻呢。”元月輕描淡寫的說了一聲,低頭開始撥弄算盤,算珠劈劈啪啪的響了一陣,元月隻覺得手指發酸。當年元熙在熹茵堂的時候,她曾經見過元熙算帳的樣子,那一雙手活靈巧活絡,算珠在她的手裡就像有了生命一般乖巧。這一疊帳簿,她只需要兩個時辰便能做完,而且保證不出一點兒差錯。
從前她以為這叫熟能生巧,但而今自己也照貓畫虎的做了半年,才發現,其實並非像她想象中那麽容易。有時候,她反倒希望元熙不是上官家的遺孤,就是衛家的嫡女才好呢,這樣的話,這些重擔就不會落到自己頭上,那些難啃的生意經,自己也不用費心鑽研了。
這些事情對她來說那叫一個得心應手,自己做的時候,就總覺得力不從心。
元月甩了甩酸軟的手腕兒,發覺祥兒還在死死盯著自己便笑道:“你看什麽呢?你傻了呀?”
祥兒拍了拍腦袋,笑道:“小姐,我是傻了。您說六爺堂堂一個嫡出親王,他何必要到咱們這小地方來呢?說明咱們這兒,一定有什麽東西是吸引他的。他又偏偏對小姐那樣,”妍兒將腦袋湊得近了些,笑道:“小姐,該不會是小姐在吸引六爺吧?六爺是不是喜歡小姐?”
“別胡說八道。”元月別過臉,輕聲呵斥道。
祥兒撅噘嘴,道:“我沒胡說八道啊,六爺若是不喜歡小姐,他幹嘛對小姐那麽好?難道就因為小姐是他皇嫂的姐姐嗎?”
“嗯,是。”元月抿抿嘴:“你以為還有什麽其他的緣故?”
“不可能。”祥兒坐到了元月對面的位子上,將臉湊到切近:“依我看,六爺就是喜歡上小姐了。”
“你又胡說了,人家是堂堂的寶親王,我是一介商賈,賤民而已,我又算得了什麽?人家王爺哪能看得上我啊?”元月低著頭,在帳簿上用毛筆勾了一筆。
“人家六王爺可從來沒有把小姐當做平民啊?小姐沒有聽見外面的人都在傳,說趙家失勢了,連宮裡的趙側妃都受到了牽連。現如今,皇上身邊就只有咱家三小姐一個女人,她又是從前的太子妃,將來是要被封為皇后的。小姐是皇后的好姐姐,自然不是普通人。”
祥兒抿著嘴,捂住元月手中的筆杆兒:“那皇上能娶小姐的妹妹,皇上的弟弟,就不能娶皇后娘娘的姐姐了?”
“還在胡說。”元月皺皺眉,審了她一眼:“我雖然稱元熙一句三妹,但她到底也不是咱們家的人呐!元熙是上官府和褚姓皇族的血脈,何等尊貴?她不過是寄養在咱們家,跟我們衛家也沒有什麽血脈關系。”
“小姐,您就不想想,若是您能嫁個王爺,總好過天天在這小小的當鋪裡,擺弄帳簿和算盤吧?”
帳簿又有什麽不好,總好過自己從前的醜聞被丈夫察覺吧?做一輩子老姑娘,總好過變成一個欺騙丈夫,被丈夫識破的壞女人吧?
元月歎了一聲,又低下頭,默默的算起帳來。
容潤一騎絕塵,直奔九重宮禁而來,宮門口的侍衛見一匹快馬怒目狂奔而來,紛紛抽刀相迎。到了切近,他們才看清馬背上的人是六王爺。紛紛將刀扔在地上,跪到一片:“末將參見六爺。”
容潤跳下馬來,將手中韁繩隨手一扔,被一個內衛徒手接了。
容潤將鬥篷一撩,露出腰間一塊明晃晃的通行金牌,邁步跨進宮門。
容湛正坐在寢殿的桌案前,凝眉批閱堆積的奏折。若不是秦順說了一聲,他幾乎沒有察覺容潤走進來。
“六弟,什麽事兒這麽著急,看你這一頭大汗。”容湛將手中奏章撂在一旁,起身去迎他:“六弟,坐啊,秦順上茶。”
容潤急著說話,雖然他已經口乾舌燥了,但並不想喝什麽茶。
他往前邁了一步,單膝跪了下來。容湛愣了一下:“六弟,你這是怎麽了?拉,先起來再說。”
“二哥,小弟有件事想懇求皇兄,如果皇兄不答應,小弟就一直跪在這兒不起來。”
容湛眉心倏忽一蹙:“什麽事兒?”
“小弟此來,是看中了一個姑娘,想求皇兄賜婚,把她嫁給我做王妃。”
容湛轉頭看了秦順一眼,溫然笑著將容潤扶了起來:“朕當是什麽大事兒呢。這是好事啊,你早該成家立業了,早先事多,如今天下初定,你也該娶個王妃進門了。就是不知道,你看中的是哪一家的小姐啊?”
“皇兄也見過的,是衛家的二小姐。”
笑意漸漸從容湛的臉上拂去:“二小姐衛元月?”
“正是她,”容潤抿著嘴,緊緊扯住容湛的衣袖,道:“請皇兄賜婚。”
“娶一個商人的女兒做正妃?這恐怕與禮法不符吧?”容湛在寢殿中緩緩踱了一陣,轉身望向容潤:“其實你可以先去一個公侯小姐做你的正妃,到時候,再以側妃之禮迎娶衛元月入寶親王府。”
“不,臣弟今生今世誰家的小姐也不要,只要衛元月一個人。”
容湛默然凝著容潤的眼睛,半晌狐疑道:“朕記得,從前你還喜歡過衛府的三小姐?”
“那是……”容潤臉上訕訕的:“皇兄這是什麽話?三小姐是未來的皇后,難道皇兄懷疑臣弟對皇嫂有什麽非分之想?”
“這倒不是。”容湛微微垂下眼瞼:“朕只是擔心,六弟喜歡她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若是真把她娶進門後,六弟又不喜歡她了,豈不是害了二小姐?”
“不會的,臣弟絕非心血來潮。其實……臣弟當年見到皇嫂的時候,不過是一時新奇。後來見到了二小姐,臣弟一下就被二小姐的眼睛吸引住了,那雙眼睛多情繾綣,看的臣弟勾魂攝魄。這些年來,臣弟雖然不常見到二小姐,心裡卻對二小姐一直念念不忘。皇上,臣弟喜歡二小姐不是一日兩日了,若是皇兄不信,大可以問問皇嫂。”
容湛點點頭,將手背在腰間:“那就好。不過這二小姐跟你皇嫂不同,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商人之女,六弟就沒考慮過,將來在諸王中,何以立足?”
容潤臉上肌肉抽了抽, 正色道:“只有沒出息的男人才會依靠女人的身價了抬高自己。容潤若是沒本事,就算是娶了鄰國公主也是沒用。可臣弟若是有本事,就能讓自己的女人也跟著沾光。皇上說,是這樣嗎?”
容湛含笑望著容潤,而今連這個最小的弟弟都成了大人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還真挺有道理的。
“你說的沒錯。”容湛點了點頭:“就是不知二小姐是怎麽想的呢?要是人家不願意嫁給你,皇兄總不能強行賜婚吧?畢竟她也是皇后的姐姐,她們兩個自小就要好,朕總得給皇后一些面子。”
一句話將容潤的後路堵得嚴嚴實實的,若是元月願意嫁給他,他何至於要費這麽大的周折?但他若是跟皇上說,元月不願意,皇上是肯定不會賜婚的。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元月按部就班的嫁給別人。
“她願意,”容潤不假思索的答道:“只不過她不好意思跟別人說罷了。元月臉皮兒薄,加上她的境遇不順,所以就像個小刺蝟似的,一遇到點兒麻煩,就把自己縮成一團來保護自己。皇兄若是大張旗鼓的問她,她才不敢承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