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尚書被嗆了一句,沒敢回話。恰時秦順從房裡出來,後面跟著兩個兩鬢斑白的太醫。
“啟稟宗主,太子殿下已經醒過來了,傷勢沒有大礙。”太醫說道。
“宗主,殿下請您進去呢。”秦順瞥了趙可貞一眼,淡淡的,沒給她留什麽好臉色。
趙可貞一愣,真是看出世態炎涼了,才剛頒布立太子的詔命,就有人翻臉不認人了,頓時想回嗆一句,但秦順把頭一扭,沒接招:“宗主,請吧。”
元熙嗯了一聲,獨自進了寢殿。
容湛靜靜躺在床榻上,頸下墊著一個蠶絲軟枕,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元熙快走了兩步,伏在他床榻前,容湛勉力笑了笑:“我沒事。”
元熙沒說話,伸手去探他的傷情,容湛一抬手握住了:“真的沒事,別看了。”
元熙抿嘴望著他,虛弱的讓人心疼:“你怎麽這麽傻。”
“哪裡傻?”容湛低頭問道。
元熙一滯,嘟囔道:“哪兒都傻。”元熙說著,鼻子有些發酸,忍不住上前將他抱住,容湛身上滾燙的如剛燒開的溫湯,他攬住元熙的腰,手上卻沒有力氣,只是輕輕的搭在那裡。
才剛兩年光景,他便如願當上了太子,只是沒想到,會是這個方式。
“這個太子我不能做。”他輕聲道。
“什麽?”元熙愣了愣。沒個由頭,就這樣坐上太子位,會遭人非議的。這個道理元熙也明白,但把已經煮熟的鴨子拿去放生,這實在有些可惜。
“父皇的意思我明白,他不過是想借機給大楚換個未來的皇后,順便孤立趙尚書。但是我要娶你,不能靠父皇恩典,得靠自己的本事去掙。”容湛偏過臉在元熙耳垂上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過幾日我便對父皇請旨。”
這樣也好,元熙點點頭:“趙尚書在門外呢,你要不要見?”
容湛搖搖頭,費力的撐著躺下,把手臂搭在眼睛上:“沒力氣,沒精神,不想見。”
容湛這一傷,幾乎弄得京城裡沸沸揚揚,連出京許久的六爺容潤都被招了回來。容潤回京,沒進宮見駕,沒啟稟皇后,而是直奔端親王府。
容潤來的好,正好試探一下元月的事。容湛不肯見趙家的人,因而只能是元熙在太子府裡日日照料,裡外忙不過來,於是就把元月帶在身邊。
容潤從外面回來風塵仆仆,心裡記掛這容湛,顧不上跟元熙打招呼,只是微微一點頭,算是見過面了。
元月低著頭戰在元熙身後,心裡有些絕望,他連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元熙轉頭望著元月,抿著嘴沒說話。要麽是六爺實在太善於偽裝,要麽就是六爺真的毫不知情。不過不管如何,元月跟容潤的這根月老紅線算是斷了。
如果是六爺,那這六爺肯定*,這樣的男人不能嫁。如果不是六爺,事情便更加麻煩,大楚皇室禮儀森嚴,絕不會讓堂堂一位嫡出王爺娶個破了身子的女子進府,哪怕是做個侍妾也不行。
元月沉沉的歎了口氣,抹著眼淚走了。元熙再一轉身,只看見元月落寞孤寂的背影,心裡也不是滋味。想叫住她安慰幾句,可又不知該對她說什麽。
容湛傷勢已經好了許多,坐著跟容潤密談了一些事情,不知說了些什麽,連秦順也不許聽。從容湛房裡出來,容潤一臉輕松,總算能停住腳步跟元熙閑談幾句了。
可他一開口,便是他一路上看到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根本沒有提到元月的事情。
見他不說,元熙便想詐他幾句:“六爺,你可知道城外有什麽好景色嗎?我想著等殿下傷勢再好些,陪他出去散散心呢。”
“城外?”容潤想了想,城外有神好玩的,荒郊野地,雜草叢生,還有一片野山,那上面溝溝壑壑,最是難走,哪裡適合一個傷勢初愈的人遊玩呢?
容潤搖搖頭:“東林州沒有好山水嗎?怎麽突然想起道城外了?”
元熙白了一眼:“東林州有的是時間玩,這不是在京城嗎?你再想想,城外有什麽村莊沒有?就是那種到了傍晚還可以借住一宿的。”
容潤無言以對,這有什麽好玩的?體驗民間疾苦嗎?
“不知道……”容湛極其認真的搖搖頭:“要不,你叫秦順出城去幫你打聽打聽?”
“打聽什麽?”
蕭容深的聲音如平地驚起的一聲炸雷,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道他的臉上。蕭容深背後跟著管家少生,再後面是幾提盒的補藥,是送給容湛的。
“大哥。”容潤上前微微一拱手,抬眼瞧瞧蕭容深的頭,已經沒有包扎傷口的白布,便調侃道:“大哥的傷勢好了很多嘛。”
蕭容深知道他說的是那次調戲元月不成,反被流霜打破頭的事情,掛不住面子:“六弟,你還是老樣子,專愛奚落人。”
“大哥來這兒做什麽?”容潤問道。
蕭容深笑了笑:“跟六弟一樣,來看看容湛,一聽說他被端王妃刺傷了,大哥憂心如焚呐,這不,專門叫少生找了些治傷的好藥。”
容潤冷笑著一抬手,道:“太醫院已經給二哥開了治傷的藥膏,大哥的一番好心用不上,怕是要打水漂了。”
“和郡王的眼神兒怕是不大好,進府的時候沒瞧見太子府三個字?還一口一個端親王,未免消息太不靈通了。”元熙站在一旁冷眼瞧著他。
蕭容深臉上抽動兩下,轉頭望望管家,忙擺出一副笑臉:“衛宗主說的是,本王一時叫順了嘴,忘記二弟如今已經是太子了。”他說著乾笑了幾聲,搖搖頭:“這太子封的有些突然,也不知父皇怎麽突然想起立太子的事兒了。”
容潤臉上倏忽顯出些敵意,他的意思是說容湛沒有功勳便封了太子嗎?
“皇上做事總是出人意料的,就像殿下您封王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到。”元熙口條上毫不示弱,把蕭容深嗆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
果然,沒有戰功的王爺就是個擺設,任誰都能搶白幾句。
見蕭容深下不來台,容潤四處望望,對元熙道:“方才還看見二小姐,怎麽走了?和郡王難得來一趟,二小姐不出來見見?”
容潤本意是要用那日流霜打容深的事情臊他一臊,誰知道裡面隔著容湛奸辱元月的事情,她這話一出口,不光蕭容深,就連元熙的面子都掛不住了。
蕭容深乾咳了一聲,示意管家出來解圍,管家也是滿臉難堪,但還是強打精神擠出一句俏皮話:“大家閨秀臉皮兒都薄,別再把人家嚇著了。”
“少生,放肆。”蕭容深假意訓斥道。
蕭容深訓斥完了管家,又問容潤:“怎麽六弟,大哥人已經進了府,都不讓我進去看看老二嗎?”
容潤實在沒有阻攔的理由,往右挪了一步,把蕭容深讓進房裡。
院子裡只剩下管家少生一人,這人實在有些城府,容潤盯了他好一會兒,他還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表情回望著容潤,容潤努努嘴,算是敗下陣來。
仇人見面,哪裡有什麽話可以閑聊,蕭容深只在房裡坐了片刻便被容湛請了出來。蕭容深心裡悶悶不樂,怎麽趙可貞那一劍沒能再偏上一丁點呢?一劍把他刺死,天下太平。那樣就輪不到他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了。
帶著管家跟容潤又拌了幾句嘴仗,蕭容深轉身要走。
迎面看見元月正怯生生的站在回廊裡,蕭容深皺皺眉,從神情上看,她好像沒有認出自己。元月的眼神讓蕭容深覺得很不舒服,就像一個沒有主見的軟蛋,這可不是他要的衛元月。難道那一次把她嚇著了?
“這位是二小姐元月。”容潤含笑走上前,介紹道。
元月低著頭往後退了兩步,好像刻意保持著跟容潤之間的距離。蕭容深挑挑眉:“二小姐,果然是傾國傾城,再會。”
蕭容深一走,容潤在察覺元月跟自己的距離,他有點納悶,不明白元月為什麽突然對自己這般生疏。
“怎麽了?”
元月米有回答,元熙忙上前解釋道:“六爺,二姐這幾日忙前忙後可能太累了,二姐從小就這樣,沒精神的時候不愛說話,您別見怪。”
容潤寬和的笑了笑:“哪能呐,二小姐好好休息,本王就不叨擾了。 叫二哥府上的庖廚做幾個好菜,給二小姐補一補,也別太累了。”
容潤背著走,悠閑的出了太子府,元月身子一頹,似一片遇水轟塌的土牆。
元熙嚇了一跳,忙去扶她,元月一把抓住元熙的衣袖,把元熙也拽倒在地。元熙愣了愣:“二姐,你到底怎麽了啊?”
元熙伸手探了探,她臉上滾燙滾燙的,難道是病了?元月突然抓住元熙的手:“我沒病。”
“那你方才?”元熙皺著眉看著她。
元月吞了口唾沫,一句一頓的說道:“我認得那個人,三妹,我真的認得那個人。”
“誰啊?”元熙有點懵。
“就是那天綁走我的人,就是和郡王身邊的那個人,就是他,我記得他脖子上的那塊胎記。”她決然抓著元熙:“你說,那個欺負我的人會不會就是?!”
和郡王!元熙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下,這次她徹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