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吃過晚飯，孩子們睡滿了李軒的兩間臥室。

　　好在這是個貨很全的雜貨店，床墊子有的是。

　　龍開陽和李軒在櫃台前抽煙。

　　“多謝你能收留我們。”龍開陽發自內心的感謝道:“我們叨擾幾日便走。”

　　“感覺到這個鎮子的排外了?”李軒呵呵笑著說:“放心吧，把這兒當成自己家，想住多久住多久，再有人敢找你們麻煩，我李軒肯定替你們出口氣。”

　　龍開陽點了點頭，默默抽了口煙。

　　他問道:“那個乞丐…”

　　“就是白天找你麻煩的那個?”李軒抽笑道:“別放在心上，他就是個蠢貨。”

　　龍開陽沉默一陣，還是好奇問道:“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你怎麽會對他感興趣…”李軒無奈道:“在那家夥小的時候，他父親失手殺死了他哥哥，被他目睹全過程…

　　從那以後，孫先生受了刺激，就變成這副樣子了，瘋瘋癲癲，傻不愣登。”

　　“一開始還好，很多人都同情他，可他好吃懶做，死要面子又神經兮兮，爛泥扶不上牆。”李軒歎息著把煙踩滅:“自己不努力的人，別人用多大力量也拉不起來。”

　　龍開陽沒做聲，默默點了點頭。

　　…

　　次日晨。

　　孩子們央求龍開陽去鎮上逛逛，龍開陽同意了，但囑咐他們不能離開鎮子。

　　擁擠的雜貨店瞬間清淨。

　　在椅子上坐了一陣子，龍開陽還是不放心，於是起身出門。

　　剛打開門，卻發現乞丐孫先生趴在門口，在撿灰土裡的煙屁股。

　　他抬起頭來，尷尬的衝龍開陽笑了笑。

　　龍開陽沒理他，張目四望。

　　他數了數，孩子們都在，玩兒得很開心。

　　低下頭來，發現孫先生從懷裡掏出一本戰前書籍殘本來。

　　他撕下一頁紙，將煙屁股裡的煙葉擠出來，用紙卷著抽。

　　那本戰前書籍上印著:生物學概論。

　　珍貴的戰前書籍竟被他用來卷煙抽了。

　　他卷得很熟練，完全是一根新煙。

　　龍開陽掏出一盒煙遞給他，孫先生受寵若驚，伸手接煙。

　　龍開陽縮回手，指了指他手裡的戰前書籍。

　　“噢…”孫先生恍然大悟笑了笑。

　　然後，一手交煙，一手交書。

　　“自己卷的煙好抽嗎?”龍開陽問。

　　孫先生揚起眉毛:“好抽極了！不同的煙的味道混合起來，一般人嘗不到這種味道的。”

　　“我試試。”龍開陽伸出手來。

　　孫先生再次受寵若驚:“你…你要抽?”

　　他遲疑了一陣，將紙卷煙遞給龍開陽。

　　龍開陽真的放進嘴裡吸了一口，孫先生的眼睛瞪大了。

　　他感覺到了一種…被尊重的感覺。

　　這一口煙，讓龍開陽感覺到真的驚豔，不同種類的煙葉混合的味道，果然與眾不同。

　　…如果廢土有這樣的…

　　…每一根味道都不同的煙卷兒售賣的話…

　　…豈不是會很受歡迎…

　　“很好抽。”龍開陽把煙遞還給孫先生。

　　孫先生卻擺擺手，高興道:“好抽！好抽你就留著抽！”

　　他再次得意洋洋起來。

　　龍開陽沒客氣，這手工卷煙確實非常與眾不同。

　　他一邊抽，一邊對孫先生建議道:“你有這手藝，為何不收集煙屁股，卷煙賣呢?起碼能自己養活自己。

”　　孫先生聽了，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他沉思了半晌，覺得這真是個絕妙的主意，他興奮的仰起頭，對龍開陽問:“哎…會好賣嗎?”

　　“廢土一盒包裝煙有20根煙，不管什麽牌子都賣10個瓶蓋，也就是2根1個瓶蓋。”龍開陽替孫先生算了筆帳:“一天卷2根，就是1個瓶蓋，20根就是10個瓶蓋，200根就是100個瓶蓋。”

　　孫先生扒拉著手指頭數了起來，越數越興奮。

　　他五秒鍾就能卷1根，一天200根，跟玩兒似的！

　　不過又想了想，他泄氣了…

　　“我卷煙的速度確實不慢…”他說:“但…煙屁股不好找…”

　　“你不用自己去找。”龍開陽說。

　　“不…不找煙屁股，我怎麽卷煙?”孫先生狐疑道。

　　龍開陽笑笑，反問道:“幾個煙屁股能卷一根完整的煙?”

　　“5個差不多…”孫先生伸出一隻手回答道。

　　這時候，龍開陽遠遠看到，鎮中央乾涸水池旁邊，一個秋風鎮小孩兒正拿著一塊巧克力勾引賀銘禮。

　　他沒心思再跟孫先生扯淡了，於是迅速撂下一句話:“你可以花錢收購煙屁股，1瓶蓋收購40個50個，隨你。”

　　說完，他便邁步向鎮中央走去。

　　孫先生摸著腦袋想了半天。

　　又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

　　他雙眼一亮，好似看到了未曾見過的宙宇。

　　…

　　龍開陽來到乾涸水池旁。

　　賀銘禮正望著一個同歲小胖孩子手裡的巧克力吞咽著口水。

　　他不是沒吃過，而是很久沒吃了。

　　龍開陽不知道這個小胖孩子是誰家的孩子。

　　但這孩子臉上的戲謔令人皺眉。

　　看得出來，他並不想把巧克力給賀銘禮吃。

　　“真的給我嗎?”賀銘禮吞咽著口水問道。

　　“真的給你。”小胖孩子憋著笑點點頭。

　　賀銘禮伸手要接，小胖孩子突然縮回了巧克力。

　　賀銘禮縮回手，他又伸出來。

　　如此反覆三次。

　　“我不要了…”賀銘禮覺得倍受羞辱。

　　“你早該有這自知之明的。”小胖孩子三口兩口吞掉巧克力:“你不但是個討人嫌的外來戶，還是個肮髒的僵屍，我爸最討厭的兩種東西，一種是外來戶，一種是僵屍。你恰好都是。”

　　如果小胖孩子只是用巧克力逗逗賀銘禮的話，也就算了。

　　沒想到他竟然說出這麽惡毒的話來。

　　賀銘禮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看得出來，他正在抽泣。

　　龍開陽心裡的火“噌！”的一下燒到了腦瓜尖兒。

　　邁開步子就要過去好好修理修理那孩子。

　　身後，李軒突然拽住龍開陽的胳膊，搖頭道:“別招惹那孩子…”

　　“理由?”龍開陽眼裡要噴出火來。

　　李軒伸出食指撓了撓太陽穴，抻癟了上唇道:“那孩子叫江虎，他爸爸叫江仁。”

　　“他們江家一族…掌握著全鎮80%的補給品貿易，連鎮長都要給三分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