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煜促不及防之下沒人完全躲開,臉上重重挨得挨個正著,頓時覺得鼻一酸,隨即人中處一涼,顯然是鼻子流血了。
不過他右手卻閃電般的將火折子一把攥在手中,如果不是一心二用,以田藝的老朽未必能傷到他;
火折子是以粗紙加泡硝石溶液,曬乾卷緊而成,但田藝這個大概是為了保證能夠絕對燃燒,中間似乎還夾了幾根經過特殊處理的竹片或者木炭,李煜一把握住,瞬間右手中冒出一陣青煙,還伴隨有“吱吱”之聲。
“痛!”李煜腦海中只有這個一個字。
剛才面上那一下,撞得他腦筋有些發悶,此刻手中緊攥炭火,鼻子裡還能聞到皮肉焦臭的味道,本能的要松手,但剛才還昏昏沉沉的腦海中此刻卻一片清明,右手反而是攥得更緊,指甲都要掐到肉中去了。
“吼吼吼”從嗓子間擠出一陣仿佛野獸般的撕嚎,
咬著牙死死握緊右手,隨即一拳擊在田藝面上,此時另外三人也從旁邊的桌子上那了刀子竄過來,李煜一指樓梯,李景逷道“你守著他,你們兩個跟我上。”
“慢!”李煜忍痛叫道,“刀給我,你守在下面,我上去”
“你的手……”李景逷一愣,隨即想起什麽來似的,眼中閃過一陣感動之色。
“廢話,還有左手呢,怎麽怕我搶你救駕之功?”李煜笑了笑,但右手的劇痛讓這笑容實在是毫無美感可言。
李景逷將刀倒轉著遞到他手中道“謝謝”
“哎,你說的上陣父子兵,這事情親兄弟都不行啊……”李煜鼻血長流,他也顧不得止血,只是用手胡亂的抹了兩把,讓面孔看上去殊為可笑。
向來吊兒郎當的保寧王此刻卻鼻子一酸,這話是昨天他嘲諷李璟時說的,此刻李煜原封不動的扔回來,卻讓他真的要掉下眼淚來,
“這個賢侄,真是蠢很……都這種時候了,還在替別人考慮……”
隨即,神色一震,危機還是沒有解除呢?
劉忠機靈一個箭步搶在最前,對劉進道“護著六郎”,便要上樓。
“慢!”恢復冷靜後,李景逷悄悄用手揉了揉眼睛。
劉忠不解的看著他。
“脫了靴子再上,你們都脫!”
三人如夢初醒。
劉忠隨即脫了靴子,赤腳上樓,二人也有樣學樣,到了二樓卻是一驚,好幾個太監趴在桌子上,身體尚溫熱,鼻息卻是全無。
“看來他們人手不多,只能將這些人全部弄死,一會劉忠你上去,跳上樓板後往裡面跑,引開他余黨注意力,我去保護聖人,記得你們二人拿著刀子離聖人遠些,但看好太寧公主,我三叔、四叔都是帶過兵的人,自保當可無虞。”
話是這麽說但心裡著實有點發顫,說實話經過李弘茂和李景逷的一番言論後,李煜對李景遂、李景達的印象變得極壞,還真有點巴不得他們掛掉的想法。
可隨即一想又暗暗祈禱上蒼還是保佑他們一把,要是這二位真死了,或者隻死一個,自己那位大哥可就沒人能壓製的住了,到時候弄個宣武門之變什麽的也不是不可能。
二樓到三樓的樓梯設計的甚是巧妙,竟然是盤旋而上,中間還有個小小隔斷房間作為過度,以防止樓下聲音傳上去打擾貴人雅興。
劉忠戰戰兢兢摸過去,竟然發現樓梯上沒人駐守,心中略定,眼看最後幾步了,他一咬牙竄了上去。
此時,馮延巳還在為《一斛珠》的事情犯愁,
平日他和李璟詩詞以相交時也傲氣相對,此刻被一個小丫頭的半闋詞噎住實乃生平大辱。 不過他有一點好,這上面認輸極其爽快,剛才太寧說如果續不上就罰酒三鬥,這本是戲言,他沮喪之下卻當了真,正一杯一杯的往嘴裡倒。
三鬥酒可是有三十多斤,但在座之人倒都是理解他一心求醉的心思……
徐氏兄弟和韓熙載甚至有些隱約同情起他來,暗想倘若這事發生在自己頭上又會如何……
正各自心思,耳邊聽得一聲巨響“大唐至大!”
隨即一個小太監持刀躍出,李璟大驚剛要喊救駕,那小太監卻往旁邊一跳,隨即又竄出個滿臉是血的持刀人來,還沒反應過來,那人一抹臉上的血道“父親是李煜啊,前來救駕,父親勿要驚慌,母親立刻便到”
小三子看到劉忠上來就知道情況有變,他將盤子往地上一扔,手中捏著一柄暗藏的小刀來直撲李璟而去“昏君!受死!”。
李璟有個習慣總喜歡靠壁而坐,鍾皇后覺得這樣有失皇家體面,明著暗著說了他好幾次,最後李璟熬不過,苦笑著吐了真言“倘若你提心吊膽多年,也會養成這個習慣,這樣比較安心,畢竟背後的牆可不會突然刺你一刀。”
此刻靠壁做卻成了最大凶險,他甚至都無法躺倒來躲避小三子的舍命一擊……
韓熙載,查文徽反應最快,前者從北方避難而來,千裡迢迢走下來,多少有點身手,後者是文官,但當過監軍,在軍中閑暇之余和軍將等人學過些防身之術,只是二人也都是跪坐之姿,根本無法暴起發力,隻好將手中的酒杯擲出,好緩一緩田小三的勢頭。
按理說,這時候桌椅板凳已經走入千家萬戶,餐霞樓也不是正規朝議場所,大家座凳子就是了,為何還偏偏跪在從羅漢榻上?
原來這是李璟體恤眾人,喝高了溜桌實在是不雅,還是羅漢榻好,喝醉了往後一倒就是。
結果,大家要麽跪著,要麽盤腿而坐,面對暴起的刺客,竟然沒有一點反擊能力來!
眼下田小三見眾人都無法起身, 眼中也露出喜悅的光芒,對著飛來的酒杯菜碟,完全不管不顧,甚至連格擋都沒有,任其砸在自己身上,眼中只有已經面如土色的李璟。
李煜見他來得凶橫,知道自己手上沒功夫,也不敢和他硬拚,連忙將手中的刀子扔過去,只是他是左手用刀,勁道和準頭都不足,刀鋒最近的時候離著離著田小三還有一尺多,倒是把倒在一旁馮延巳的高冠帽給挑飛了,後者卻渾然不覺,口中還在喃喃“丁香顆……櫻桃破!”
而此刻太寧正跪坐在李璟面前扮演乖女兒狀態,看到小三子猙獰變形的面孔竟然嚇得呆了;
李煜目眥欲裂,想要合身撲上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一下,奈何所有的力量在剛才一瞬間都已經使完,正處在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階段,眼看自己和田小三只有三尺不到的距離,但竟然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李煜甚至能看到太寧此刻眼中的絕望!
“不!”一聲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呐喊。
刹那間,斜眼瞥見旁邊就是那個黑黝黝的燭台,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從架子中拔出,正好新力已生,一個箭步站到太寧面前,一記橫掃掄圓了燭台就往田小三面門砸去。
後者沒料到這一下,手中的刀短,而燭台長,再要變招已經是來不及了。
此刻雙方俱是含恨死命出手,雙眼都已透出血色,面上表情與地獄惡鬼無疑,人性中殘忍暴戾的一面皆盡顯露無疑……
只求殺人不求自保;
一招既出;
全力以赴;
絲毫不留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