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李煜失聲叫道，他真的笑不出來了。

這是一筆足以引起滅國之災的財富，李昪節儉一輩子也不過給李璟留下個德昌宮總計八百萬貫的金帛，劉承佑和李璟談的大買賣也不過百萬而已。

二百萬貫?

確實夠資格稱為寶藏了。

等等?

方才這廝說什麽來著?

金銀二百萬貫，也就是說都是黃白之物的硬通貨，而沒有布匹綢緞這等不易保存的等價物。

“這宋齊丘真正該死，簡直是國妖！”

“大王好學問，不但通讀四書五經，便是連《荀子》也甚是精通”張祖德不愧為宋齊丘的得意門生，渾身也是裝滿了機關消息，敏銳的察覺到李煜對自己的厭惡情緒略有緩和，立刻一個馬屁上去。

“口言善身行惡，國妖也，用在此獠身上倒是恰如其分！”張祖德又道。

“你也是好學問，捧了本王一句，把自己也給捧到了。”

“罪臣不敢！”

其實他這兩世為人中都沒看過《荀子》。

知道國妖這個稱號，還是看正規報道，知道有一位長者曾經在中央高級別會議中引用這個說法。

可見適度的偶像崇拜確實能帶來好處。

一顆賽艇！

“大王，大王，罪臣雖然罪不可赦，但總算多少有些用途，罪臣想求一件事情，萬望大王應允……”

“噢，你這就打算以這二百萬貫為籌碼和本王談條件了?”

“罪臣不敢”

“可我要是嚴刑『逼』供於你呢?三木之下，不怕你不說話……”

張祖德面上一白，又強自鎮靜道:“大王，不妨先聽聽，覺得不合意的話，再大刑伺候也不遲……”

“好吧，不就是饒你一條『性』命麽?這個準了，到時候放你回鄉，再給你一筆錢，只是你不能去他國……”

“大王仁厚，罪臣銘感五內，只是罪臣求的卻不是這個。”

“那你可有些貪得無厭啊……”

“罪臣只求大王開恩，讓罪臣能戴罪立功在大王身邊從一個常隨或者小吏做起！”

“哎?！”這句話一出，李煜有點傻眼。

他像看著外星人一樣盯著張祖德看了半天，他有點吃不準，這廝是不是也追隨者著的老師一塊兒瘋了?

可張祖德的眼神卻始終清朗，雖然其間陰霾密布，但這只能證明他胸有溝壑，神智方面一點問題都沒有。

李煜興趣上來了:“說說看吧……”

“小的不甘心！”張祖德一個頭磕到地上，連自稱都改了。

眼下有了自認為奴的意思。

“不甘?”

“是的，不甘！”張祖德跪在地上，身板卻挺得很直，“小的是保大元年的探花郎！”

“哎呦?”李煜一愣，這是大才啊，“那麽說起來你和天雄軍監軍伍喬是同科了?”

“大王好記『性』，正是如此，伍喬得中乃有天意，小的卻是實打實考出來的。”

“中了探花後，實指望上能保境安民對的起天子，下能對的起父母養育之恩，孰料卻被這廝看上了，讓我投到他門下”說著一指宋齊丘。

“俗話說朝中無人莫做官，小的想，他是當朝國老，靠上去只要好好乾，終歸是有個出頭之日，但因為陳覺叛門之事，宋齊丘對所有門下都不再信任，導致小的年年歲考都是中下。可恨他卻還說什麽是為了保護我等！真當世人都是傻子麽！”

“對我等如此刻薄，卻又要小的替他賣命，老賊做的千秋大夢，最好是富貴傳家永無止境，可惜他兩個兒子實在是不成器，所以他壓著小的，未嘗不是讓他兒子今後有機會市恩於小的。”

“可你還跟著他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啊！”李煜冷笑

“不錯，已經上了賊船，小的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倘若中途退出，他要送死小的不過是碾死一隻螞蟻，一個小小的武昌縣丞，死了，也就死了……”

“可，僥天之幸，幸虧大王神勇，挫敗這廝的陰謀詭計，讓小的也有了棄暗投明的機會。”

“噗嗤”李煜笑了起來

張祖德這番話，有真有假，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既然能夠邏輯自洽，李煜也懶得去駁斥什麽，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那你說說，你投了我，對你，對我都有什麽好處?”

“是，小的雖然不濟，但也是探花出身，學問上自然沒的說，當然和大王不能比，可大王乃是清貴之人，有些事情不好親自去做，甚至有所聞便都是有辱清聽，可在這朝堂之上，這些齷齪是少不了的。如此大王手下總要有個灑掃之人吧?”

“這倒也是，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己跑掉”李煜順嘴引用了一句語錄。

“小的便是願做大王的掃帚，這是其一”

“其次，普天下之大，也只有大王這兒才能收納小的。”

“噢?這又是為何?”李煜興致越發濃了起來。

“小的之前在此獠身邊做事，得知大王監軍馬楚後，便覺得聖人有意栽培大王，這點此獠也是認可的。”

李煜點點頭，聰明人不少，李璟隨手一步棋，便牽動了多少人的心思。

“然後，小的又查閱了不少和大王有關的來往文書，發現大王眼下身邊缺乏可用之人，尤其是在朝堂上，朱尊度，史虛白雖然頗有名望，可恕小的直言，他們在朝堂上卻毫無用處！今日朝堂，結黨營私之風日盛，他們兩人聲譽再大，也於事無補！”

“而小的在來武昌前一直擔任老賊記室，他來武昌後，所有機密也都由小的過手，那些他布下的暗子，大部分在小的心中。”

“總計有多少?”

“不下三十！官階都在五品以下，但資歷其實都足夠，隨時可以升遷！”

“可是宋齊丘與我說的，類似之人足有上百……”李煜歎道

“這話想來沒錯，這三十人是小的有把握的，其它大概還有二十來人，小的卻沒十足證據，只能試……”

這下李煜心動了，他最大的問題就是在朝廷上沒有自己的勢力范圍。

作為皇子，他需要代言人，也需要白手套。

前者可以說些他想說但不能說的事情，後者則可以幫著做些自己不便出面之事。

而一個兩個人是起不到這些用處，必須成群結隊。

成語說的好結黨營私，只有結黨才能營私，單槍匹馬去挑戰既得利益集團，不論在那個朝代時空或者位面，都是作死。

如果能一下子接收好幾十宋齊丘的暗子，這對自己的用處可太大了。

起碼某些要緊衙門裡就有了自己的眼線耳目，這對日後奪嫡可是大有好處的。

而且這些人表面上看起來屬於，沒什麽背景的浮萍式人物，收用了也不會引起別人注目。

甚至不需要全部納入囊中，能有三分之一到手，李煜就該笑不動了，都是正經科舉出身，在基層歷練多年有著足夠的行政經驗和處事手腕。

能被宋齊丘收入門下，這本身就是一種對他們能力的認可，由於宋齊丘氣量狹小，這些人才都被他按在低品級上多年動彈不得，眼看升遷無望，又不能叛出門牆，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

這時候自己善加招攬，當能收獲不錯。

……

“你倒也坦誠……”

“小的不敢不坦白，畢竟從小的這裡說，若想出人頭地，普天之下雖大，也只有依靠大王了。”

“噢?為何?”

張祖德慘然一笑，“武昌經此變故，其他勢力還會相信小的麽?”

是了，他身上宋齊丘的烙印太重，主子死了，他卻一點事情都沒有，這種人誰敢招到手下來?

“可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一來，臣腦中這些暗子對大王有用，其次，大王不是常人，小的方才所言是否有理，大王心裡其實是一清二楚的，再次，那筆寶藏巨款，最後，在小的看來大王是有大志向之人，雖然暫時潛伏，但終究會一飛衝天！”

“普天下之大，小的已經無處可去了，所以大王可以放心留用！”

“好，本王便答應你，到時候會想辦法調你到身邊，或者把你安『插』在一個可靠的位子上。”

“多謝大王”張祖德又是磕頭。

“行了，起來吧，一會把那些暗子擬個名單與我， 現在你且說說這寶藏的事情，該死的宋齊丘竟然貪了那麽多！”

這樣下去，南唐紀委的成立也該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吧。

只是接下來的話讓他大跌眼鏡。

“關於宋齊丘的寶藏的事情，倒不是他所貪，說來和大王倒是多有聯系。”

“嗯?！與我?”

李煜發現和張祖德說話，仿佛在聽說書，一個一個關子抖出來，就能抓住聽眾的心，恨不得打賞幾個銀子，讓他繼續說下去。

更可惡的是:偏偏自己還吃這套。

“畜生，你竟然背叛老夫！你不得好死！”

兩人聞言大驚，宋齊丘不知何時吐掉了嘴裡的麻布，正惡狠狠的盯著他們二人。

“失效了?”李煜一邊琢磨，一邊起身往他身邊走去。

“啪”一個耳光，扇下他幾顆殘牙來。

隨即將地上的破布撿起來，結結實實的塞了他一嘴。

“你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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