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人耳目,特地等天全黑了,街道上幾乎沒人後,這二百騎才出城而去。
在本地向導的指引下,一路撒腿狂奔,直撲孝感。
反正帶著兩匹馬,對馬力的使用可以放肆一點。
騎馬是這個時代最為快捷的行動方式,但卻讓李煜叫苦不迭,他不是不會騎馬。
但他理解中的騎馬和今天現實的騎馬有不小的差距。
春光明媚自己在禦花園裡騎著幾匹上駟院裡特供的母馬、閹馬,在內司武裝太監小心翼翼的指導下,繞著草地跑幾圈……
哪兒碰到過這種一晚上急馳百裡的做派?
三十裡地之後,就覺得大腿內側開始疼痛,肌肉也開始發酸。
林天朝在他旁邊,鑒貌辨『色』知道這位大王還欠點火候,一個呼哨,招來另一個老騎兵,兩人一左一右作為護衛……
雖然夜間,但正好是月半的日子,皎潔的月光,讓眾人的行路方便了不少。
經過短暫休息幾次,到了子時盡頭,一行人終於『摸』到了孝感的外圍。
此地離戰場不過十來裡路,策馬疾馳的話,片刻可到。
這裡也是天雄軍的外圍警界區域。
下午張小松在騎兵們忙著試扔手榴彈的時候,就帶著德昌宮的精銳護衛和澄心堂保衛科,開始了對孝感周圍地形的勘測。
此刻他跪在李煜面前道:“大王,離此地十二裡便是孝感城,再往前七裡便是柴榮大營的大門。敵軍大營延綿十余裡,將孝感城大半圍在其間。”
“呃,對方警戒可嚴密,交班換崗的時點,口令暗語,可曾有記錄下來?”
“回大王,天威軍的明暗崗哨,只能說中規中矩,柴榮雖然謹慎,但架不住手下的兵卒勞師已久,所以不少崗哨都有虛於應付之感!”
“好!”
林天朝大喜過望。
隨即朝李煜一拱手“大王英明,料敵先機!”
李煜擺擺手,“很慚愧,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貢獻”
……
“林校尉,接下來一切就全靠你了!”
“大王放心,末將必不負大王厚望”林天朝神情嚴肅壓低了嗓子道。
“只是”
猶豫了下他又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末將懇請大王切勿隨意行事”
他一個小小的虞候,敢對超品的皇子說這話,已經是狗膽包天的舉動。
但林天朝卻又不得不說,這位大王畢竟才十三歲,還是個大孩子,萬一小孩心『性』發作,人來瘋起來,他可不敢往下想了。
“那是自然,到了戰場上一切都聽校尉的”李煜溫言
同時心裡也在說“老子今晚跟著一塊兒來,擺明了是要蹭個軍功,順便刷刷聲望值,以前那種慢慢混,等緣分到了冕旒冠自動落到腦袋上來的好日子估計是不會再有了,現在南唐和天下都被劉承佑搞得大『亂』,雖然持續時間不會太長,但越『亂』越好啊,渾水『摸』魚,能撈多少是多少。鬼才去玩命呢。”
“林虞候,真的不要聯絡城內的神武軍,讓他們裡應外合一同夾擊?”
“回大王,孝感城幾乎被敵軍保衛,眼下派人入城難免驚動敵人崗哨,再有就算入城成功,林虎子也未必相信,甚至會以為這是柴榮的計策,再有就算是信了,晚上夜深人靜時,將堵城門的巨石土方撤掉,動靜不小,難免會讓敵軍警惕。”
“明白了,是我多慮了,你下令吧”
“眾人下馬,喂馬休息一刻鍾”。
深夜裡林天朝的命令被騎兵們低聲傳開去。
李煜也學著這些老軍的做法,從馬背的褡褳上拿出豆餅面餅來喂給兩匹馬吃。
等到喂完馬後,騎兵統一跨上專門的戰馬,並且留了幾個下來,負責看守馬匹。
等會戰馬負責衝鋒,剩下的這些負責……萬一情況不妙時,載著自己逃命。
為慮勝先慮敗。
撤退是比進攻更複雜的作戰方式。
李煜覺得這麽做實在有點丟人,不得已心中默念名人名言權作安慰。
一刻鍾後,隨著林天朝的一道道命令,馬嘴被上了銜,馬蹄被裹上步,黑暗中,生起幾堆篝火來,圍著篝火旁邊的是點點暗紅『色』的火光。
這是騎兵在最後一次整理自己的火折子。
而張小松則帶著手下悄然離去,他要敢在李煜等人之前,將暗哨盡數拔掉。
至於那些明哨,因為彼此能相互看到聽見,倒是無法暗搓搓的下手,只能寄希望於大隊騎兵的一擊必殺。
既然是明哨,那麽自然有火光和固定的位置,只要李煜手下的部隊展開後,瞬間秒殺並不是虛言。
林天朝將二百名騎兵分作四隊。
分別由三個都隊頭帶領,彼此間盡可能的拉開距離。
一來本方人少,只有拉開距離,才能覆蓋盡可能多的敵營和敵人。
其次,這也是李煜特地關照的,畢竟手榴彈這玩意,大家都是第一次用,又是在顛簸不已的馬上,保不齊有人手一抖將這玩意掉到地上。
既然手抖手滑無法避免,那麽只能靠適當拉開距離也減少損失。
這三隊人馬將從三個不同方向對大營進行襲擊。
目的是讓敵軍『摸』不清主攻方向,同時圍三缺一,讓被驚醒的敵軍下意識的往一個方向跑,好盡可能的形成大規模的營嘯與潰散。
襲營的要點就在於讓敵人自相踐踏,一旦大潰散形成,那是神仙也救不了。
在三隊人馬相繼離開後,林天朝並不說話,右手按在自己的脈搏上,默默計算數。
李煜也覺得嘴裡發乾,腿腳發軟,畢竟狂奔一百多裡,他是養尊處優慣了,此刻隻覺得自己大腿兩側的皮只怕都被磨破了。
不過,他卻鬼使神差的想到,兜擋布這玩意雖然穿起來麻煩且不舒服。
但卻有個很大的優點-非常適合長距離騎馬。
兜擋布纏緊點,便能有效的固定住小李,使其不至於『亂』搖『亂』晃。
這不雖然大腿內側和屁股都火辣辣的痛,但小李卻因為被捆住了手腳而動彈不得,自然也沒什麽被摩擦的機會。
若是小李也被磨破了……
李煜頓時一頭冷汗不敢再往下想了……
“出發”
林朝天下令。
四十余騎慢慢的開始向孝感而去。
凌晨時分,玉兔西落,金烏未升,正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寒冷之時,也是人睡的最熟的時候。
……
大帳中柴榮卻絲毫沒有睡意,陪他說話的正是趙匡胤。
原本柴榮已經睡下,但卻不知道為何,莫名感到心慌,隻好披掛起來巡視營頭。
恰巧碰到作為他親衛隊頭的趙匡胤也在巡營,看他一絲不苟的樣子,真難相信他才二十不到。
方才一圈轉下來,發現哨兵守衛多有懈怠。
柴榮本想狠狠打上幾十軍棍以嚴肅軍紀,看到跪地求饒士兵身上那已經有些破爛的戰甲,和滿臉的疲憊之『色』。
他實在是下不了手。
三節度一仗,雖然沒傷天威軍元氣,但對士氣的損害卻不小。
原本攻無不克的天威軍竟然被三節度這種爛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吃了點小虧後還無法迅速吃掉對方。
以為可以速勝的戰鬥打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爛帳,最後還是對方莫名其妙的投降才讓戰爭結束。
這對天威軍上下而言,簡直是當頭一盆涼水。
隨後大軍沒有修整,直接移師,自己則帶領偏師翻山越嶺來攻擊孝感。
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在孝感城下徹底破滅。
柴榮怎麽也想不到,林仁肇竟然已經在孝感城裡,而且看旗幟,其所率的部隊只怕不下五千。
加上南平國原有的軍隊,小小的孝感城怕不是得有至少七八千人。
雖然人數只有天威前廂軍的一半,可卻佔著城牆優勢,柴榮一路輕裝急進,連馬匹都不帶,攻城器械自然也會欠奉。
第一天的戰鬥雖然成功的壓住了城頭,但卻始終攻不上去!
“將軍,以末將看,不如將所有精力都放在蟻附攻城上吧,其它攻城器械都不用造了,雲梯做足,兩日後,末將當先鋒,一定要把這孝感拿下來!”
趙匡胤年紀輕,說話自然帶著一股傲氣。
柴榮看著眼前的他,仿佛時光倒流,看到了昔日自己和義父商量時的場面。
不由得笑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不過,我只怕給不了你那麽多時間,最多明天上午修整半天,發動士卒建造雲梯, 日過天心後便開始攻城,一刻不停,什麽時候攻下,什麽時候鳴金!”
“將軍,太倉促了吧!”
“我何嘗不知道,只是孝感與偽唐不過一水之隔,林虎子能出現在城中,說明對方已經有了防范,萬一一支奇兵出現在我軍後方……”
“聖人的密旨中不是說的很清楚了麽,雄武軍盡數入楚,困於長沙城下,短時內,無力回顧,天雄軍則被牢牢鎖在江州,不可能西京進”
“是啊”柴榮冷笑一聲,“可神武軍是怎麽回事?”
“聖人也不是算無遺策啊”
“哼,天曉得是,算不到,還是不算到!”
趙匡胤背上一涼,頓時低頭不敢接茬。
這話誅心了。
他爹趙弘殷怎麽也是劉承佑手下的重臣老將,這些話還是當作聽不到好了。
而且,趙匡胤不是沒聽說過一些關於郭威的風言風語。
但他對此並不在意,在這個充滿遊俠氣質的年輕人的心裡,有仗打就好。
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趙弘殷現在變了,越來越不像一個武將,而是和馮道一樣渾身上下充滿了狡猾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