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豐滿不信,而且他也已然猜到魏元忠不願離開的原因。
經過這近一個月時間的相處,對於這位老祖宗李豐滿已經是多有了解,腹有詩書但卻不是那種只知道讀書的呆子,他有他的聰明與狡猾之處,在做出任何決定之前,他都會習慣性地給自己留下一條或是幾條後路。
更重要的是,這樣一個聰明且不失圓滑的國子監生,其實是一個十足的吃貨。
當初他帶人來吃霸王餐,本身就目的不純,坑他的那兩位同伴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應該還是想要嘗一嘗當日知味軒提供的那些美食。
甚至最後兩位同伴跑路,他自己掉坑裡的時候,也沒見他有多麽緊張慌亂,先是亮出了國子監生的身份想要確保自身不被挨揍,再又是百般推脫,想盡了辦法想要逃脫懲罰。
最後若不是被李豐滿點出了他真正的根腳,甚至連他的真名及具體的家庭住址都給點了出來,他也不會這麽老實地答應在知味軒當一個小夥計。
現在,這個吃貨祖宗明顯是看上了知味軒的員工福利,在後廚吃上癮了,所以才不情願這麽離開。
“這個書生果然大有問題!”
晉陽公主看魏元忠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對了,越發認定,魏元忠這麽死乞白賴地呆在這裡不走,指定是沒安什麽好心,不得不防。
“魏公子誤會了,奴家這麽做並不是在施舍與你,而是不忍心見你一個國子監生留在此處平白浪費光陰,耽誤了學業。”
晉陽公主繼續勸說:“這樣好了,這十貫錢就當是我大哥借你的,待日後你手中寬裕了,可以派人再送來。如果你實在是過意不去,再多加兩貫利息,想來我大哥也不會介意。”
“不不不不,無功不受祿,平白無故的,我怎好借你們的銀錢?”魏元忠連連擺手,“再說,我覺得這樣就挺好,通過自己雙手賺來的錢,我用著才踏實。”
“四小姐就不要再勸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在這裡做夠五個月的夥計,不把那十貫錢的欠帳給補上,我絕對不會離開!”
嗯,死也不離開,誰要是再提替我還錢的事,我就跟他急!
為了能夠吃足五個月,魏元忠也是拚了,油鹽不侵,死活都不願意離開。
晉陽公主徹底無語,這個魏元忠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這樣都攆不走,看樣子是鐵了心的要賴在太子哥哥的身邊了。稍後一定要提醒一下太子哥哥,讓他你小心提防一下此人。
“行了小妹,人各有志,既然小魏不願離開,咱們也就不必勉強,正好這段時間我用著還挺順手,就讓他繼續留下好了!”
李豐滿拍板把事情定下,他也看出小妹出言相助,似乎並不是因為欣賞魏元忠的才學,而是純粹地想要把這個不安定因素從他的身邊支走。
想想魏元忠國子監生的身份,這樣圍攏在一個廢太子的身邊,確實有可能會引來一些有心人的猜忌。
小妹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不過李豐滿並不在乎這些,有些人真要疑心,真要猜忌於他,就算是沒有魏元忠這個國子監生,也一樣是阻擋不住,他們總是能夠找到這樣那樣的借口來致他於死地。
魏元忠現在人言輕微,還沒有能夠引動長安那些人注意力的資格。
前幾日遭遇到的刺殺,先前李豐滿還一直都不太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但是在昨夜知曉了李豐之前廢太子的身份之後,一切就全都明了。
新太子上位,廢太子自然就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這個時候若是出了點兒什麽意外,似乎也沒什麽。
“多謝東家!”魏元忠拱手道謝,又能在這裡白吃白喝幾個月,真是值得慶賀。
“你手裡拿的是什麽?”晉陽公主的目光留意到魏元忠手上拿著的書冊,開篇“三字經”三個大字躍入她的眼瞼:“三字經,還是手抄本,是蒙學嗎,以前怎麽從未聽說過?”
晉陽公主伸手向魏元忠討要,魏元忠躬身雙後遞上。
“人之初,性本善……為人子,方少時。親師友,習禮儀……”
讀了開篇幾行,晉陽公主不由猛地抬起頭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魏元忠:“這篇蒙學文章,是你所作?”
魏元忠尷尬搖頭,躬身稟道:“四小姐太瞧得起學生了,這篇文,其實是東家親筆所書。據說是東家為了教育府裡的小姐少爺,費了數日之功才編纂出來,學生見之也是甚為欽佩!”
“大哥?”晉陽公主一怔,不由扭頭向李豐滿看來:“大哥,這真是出自你手?”
不應該啊,李承乾的學識水準,晉陽公主可是知根知底,若說時政、民生,甚至是騎射、廚藝之類的學識技藝,李承乾或是還有一定的過人之處, 畢竟當時的太子太師與太子太傅都是當朝的知名老臣,他們教出來的學生便是再差勁也要比尋常的國子監生強上不少。
但是他們的教授的內容,大多都是為帝為君之道,這幼學啟蒙之類的東西,完全都不沾邊啊。
晉陽公主可是識貨之人,這看似簡單易讀、通俗易懂,實則蘊意深遠,幾乎句句都有典故出處,這樣的蒙學文章,絕對不是什麽人都能隨意編寫出來的。
“這個嘛,說來慚愧。”李豐滿胸脯一挺,腦袋一抬,嘴裡自謙道:“這還有另外一篇,皆是我在無意之中靈光閃現才作出來的兩篇文章,旨在教導幾個孩子快速開蒙識字,裡面可能會有一些推敲不當的地方,倒是讓你們見笑了。”
見李豐滿坦然承認,不似作偽,晉陽公主心裡面反而感覺有些不太好意思,剛剛她竟然在懷疑最疼愛她的兄長是在作假,真是罪過,好不應該。
“沒想到,才短短半年的光景,大哥的學識竟有了如此驚人的進步,小妹佩服。”晉陽公主毫不吝嗇地表達了自己的崇拜之意。
“沒什麽啦,為兄也只是偶有所得,這算不得什麽啦!”
李豐滿面上得意洋洋,嘴裡面卻還在不好意思地謙虛推脫,如此虛偽的做作,引來了魏元忠一陣陣的鄙視。
這樣表裡不一且還有點兒厚臉皮再加一點兒不要臉的人,竟然也能寫出與這樣足可傳世的蒙學經典,真是沒天理啊沒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