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數以千計。

它們從四面八方爬出來，又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一隻猴子大小的小鬼從天花板上跳下來，扯住一個女人的裙擺，獰笑一聲，沿著裙擺一路往上，爬到了她的頭頂上。

可女人毫無察覺，自顧自的辦事，走來走去。沒一會兒工夫，在場所有的人背後，都爬上了一隻青面獠牙的小鬼，可他們都不知道，誰都不知道。

畫面看起來詭異而猙獰。

應小川眸色一寒，又是故技重施。

李冕質問:“沈瑜，你要殺光這裡所有的人嗎?”

沈瑜回答李冕的問題，眼睛卻盯著應小川:“我沒有大開殺戒的打算。你們得做出一個選擇了，究竟是吃已經死掉的人的魂魄，還是吃這些活人的魂魄。”

沉默。

二人皆是沉默。

沈瑜道:“怎麽，決定很難嗎?你們不是大善人嗎?”

“其實對我而言，你們無論做什麽決定，我都無所謂。”

“死去的人已經在人間享受過很多的繁華了，但活著的人，有的剛剛二八年華，有的剛剛娶妻生子，有的甚至尚未成年，讓他們死啊，我想想也覺得不太劃算。”他緩緩說道。

應小川冷聲:“你不覺得這些話從你的嘴巴裡出來實在違和嗎?真讓人隱隱作嘔。”

沈瑜斂起笑容:“如此嗎?那就殺了好了。”

他回過頭，正要下達命令。

“你等一等。”

沈瑜不出所料的回頭，淡笑:“所以，給我你最後的選擇，我的耐心有限。”

“你給我的選擇，那叫選擇嗎?無論我決定哪個，都是我在讓步。”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救世主沒那麽好當的，可偏偏你不信。既然你不信，就得承擔這份後果。”

咚咚咚……

不遠處，似傳來敲鍾的聲音，隱隱地，耳邊有哭聲傳遞過來，那是家屬在哭泣。

應小川道:“是嗎?這一回，你可能要失望了。”

沈瑜道:“我給過你機會，既是如此，我耐心盡了。”

他動手一揮。

那些小鬼刹時接收到指令，興奮的大聲呼喊，對準人脖子上的大動脈一口咬下。

大動脈是人的血氣之源，也是陽氣之源。一旦咬破，就會有大量的精氣從那傾瀉出來，對於小鬼而言，那是最滋補的東西。

可當它們一口咬下，人就不見了。

啪嗒。

一粒金黃色的豆子掉在地上，滾落至一旁。小鬼摔在地上，茫然看著這一切，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

啪嗒，啪嗒，啪嗒。

越來越多的黃豆滾落在地上，人一個個逐漸消失，很快，一屋子的人就都不見了。地上，只有落滿一地的黃豆。

李冕吃驚的看著這一切。

沈瑜漠然，看向應小川，一下子就猜出來了，但臉色難看極致:“你在這些人身上做了手腳。”

應小川不置可否。

沈瑜一字一句:“應小川，你一次一次，給我的驚喜太多了。”

“客氣了。”應小川再度回敬。

緊接著他伸手一撈，便將四周的生魂全部攬入掌中，往囊袋裡一揣，冷冷對惡鬼道:“這些魂魄你別妄想，生人的魂魄你更加不要妄想。”

惡鬼大怒，憤恨的瞪著應小川，似要將他撕成碎片。

沈瑜看著地上的這些黃豆，恍然大悟:“撒豆成兵。”

“不錯。”

昨晚，他在群裡跟薑尚聊完之後，便私下加了他，將情況如實告知，請求他幫忙。

薑尚二話不說就同意了，不但傳授法術，更給他出謀劃策，如何用計騙過沈瑜。

不愧是曾帶領武王伐紂的軍師，出手即致命，就連老謀深算的沈瑜也被他蒙在鼓裡。

沈瑜道:“我原以為這只是書中一提罷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應小川挑釁:“所謂撒豆成兵，不過區區障眼法罷了，能瞞過你的眼睛，也實屬不易了。”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空著手走。”沈瑜道:“惡鬼不能不吃魂魄，既然你換走了所有的人，又收走了魂魄，就只能讓你們來當他今晚的點心了。”

沈瑜抬起手，掌中醞釀著一股力量，神色冰冷:“這回，沒有人來幫你，你休想再逃出我的掌心。”

轟！

他用力擲出手中的力量，卻驟然臉色一變，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半晌他看向自己的掌心，頭一回，臉色大變，惡念至極的瞪向應小川。

“你竟然下圈套害我！”

“害?不敢不敢，也就禮尚往來罷了。”應小川言語輕松。

李冕摸不著頭腦:“大哥?”

事已至此，應小川不必再隱瞞，坦然說道:“這裡不是真正的殯儀館，地方是假的，送喪隊伍也是假的，只有魂魄是真的。”

“什麽?”李冕大吃一驚。

“今天早上去讓白板找到所有的送喪隊伍，將那些人偷梁換柱，沈瑜混入當中的時候，我早就已經布好陣了。”

“那真正的送喪隊伍呢?”

“自然去了真正的殯儀館。”

“可是不對啊， 這裡要不是殯儀館，我怎麽可能來錯呢?”

應小川道:“你在來的路上，是不是一路看到一隻燕子?”

李冕細想一番，點頭:“是有一隻燕子飛在我面前，我還在奇怪，怎麽這燕子一路跟著我。”

“那隻燕子就是來指路的，只要你跟在這隻燕子的身後，不管接下來怎麽開車，最後都會進入我布下的陣法裡。”

“厲、厲害了……”

這陣威力巨大，亦是經薑尚教導，當年他就曾經用這陣困住過紂王的隊伍，以少勝多，贏得一戰。

“不光如此。”應小川看著佇在不遠處一臉沉默的沈瑜，繼續道:“你知道他為什麽臉色突然變得那麽難看嗎?”

“為什麽?”

“這個陣法做過改造，專門用來對付他，他入陣時恰巧踩在陣眼上。”

“如何?”

“那麽，只要在陣裡，他就永遠只能使出三分之一的力量。”

李冕眼神登時亮了起來。

原來，應小川早就把勝算擺在他們面前。

“應小川。”沈瑜緩緩開口:“我承認，你的確很聰明，但是，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