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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鈴聲響了起來，最後一堂課，下課了。二人的注意全被這陣鍾聲引走，應小川回頭看到被夕陽鋪了一地的青青草坪，又在草坪上看到了夏宇的影子。

筆直，敞亮，一如他的為人。

敖翎跟李冕站在不遠處，無聲催促。

應小川收回視線，下定決心，“夏叔叔，不瞞你說，我這次來，是專程回來找你的。”

夏宇道:“找我?”

“是的。”

應小川深吸一口氣，為了完成任務，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能心軟。世間陰陽，一正一負，自古有序。

要知道，夏宇的生命自打延續開始，做的每件事都在犯錯，他每幫助一個人，就在害另一個無辜的離開。

“您該離開了。”

應小川發現，他真正把這句話送出口，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

“什麽?”夏宇驚訝了一瞬，繼而開玩笑的說道:“你是不想繼續跟我這個陳腐的老頭子聊天了嗎?”

應小川凝重道:“夏叔叔，您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待了太久了，不該再繼續下去了。”

“小川?”

“您還有什麽沒有完成的心願嗎?”應小川看著滿臉愕然的夏宇，慢慢道:“我可以再給您一點時間，做完這件事，您就該回到您該去的地方了。”

夏宇收起臉上的笑容，眼底浮現一抹從未見過的恐懼，身體虛空，前後傾擺，一幅要摔倒的趨勢。應小川下意識抬手，夏宇卻怕他如毒蛇猛獸，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急急往後退步，擺出抗拒戒備的姿勢。

“等等，等等，你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小川，你別跟我開玩笑，這一點也不好笑！”

應小川歎口氣，“夏叔叔，您認識沈瑜嗎?”

這個名字，驀地從記憶深處抽離出來，剝肉剔骨，疼得讓人凝固呼吸。夏宇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這一次，應小川沒有去攙扶，只是走上前，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微帶憐憫。

不似面對周安康離去時的坦然，應小川的眼神微帶痛楚，眼前這人，善良如斯，他是自己的恩人哪。

“那人說過，要是將來有一天，有人帶著他的名字過來找我，那我的生命就進入倒計時了。”

“小川。”他抬起頭，看向應小川，一向和善寬厚的眼睛覆蓋上了一層淚水，以及掩不住的對生的渴求，“你究竟是什麽人啊?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嗎?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

“對不起，夏叔叔。”應小川垂下眼眸，聲懷歉意，“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我也很震驚。可是沒有辦法，您必須離開，因為您在這個世界上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改變這個世界。”

夏宇聞言，隻覺荒誕，“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人類，只是擁有不老不死的生命而已，我哪有那麽大的能耐去改變世界?”

“這個世界上原本有很多受著饑餓的人，本該死去，但是突然間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塊麵包，他們吃了，於是活下來了。”

“救人難道錯了嗎?”

“救人沒有錯，但不能救注定要死的人。本該死去的人繼續活下來了，就意味著很多本該出生的人，在那一刹那間死去了。”

“為什麽會這樣?”

應小川頓了頓，道:“因為您是一個不該存在的人。”

夏宇臉色‘刷’地變得慘白，滿臉震驚，心緒複雜，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太陽沒入山頭，夕陽散盡了，操場上的微風吹拂的讓人愜意，這又是美好的一個傍晚。

周圍來來往往經過許多成雙結對的小學生，

不少人回頭，奇怪的張望這一幕。“夏叔叔。”

“你別過來。”夏宇神經反射的拒絕:“你別過來，你讓我自己好好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你……”

“你別說了！我不想死，我憑什麽要去死！”夏宇大聲說著，聲音卻全然沒有力度，他哆嗦著，全身的力量都在抗拒，眼淚慢慢從眼角滑下來，整個人受了最嚴重的打擊，他像個小孩似得哭泣，嗚咽著說道:“我當了一輩子的好人，我為了救人付出幾百年的心力，你現在卻告訴我，我做的這些事情其實是錯的，我其實害死了很多的人……”

“我們知道您是無辜的，所以您不會受到任何的懲罰。”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那樣子的夏宇，應小川的心也跟著狠狠抽痛了幾下。

他覺得自己能理解他。

幾百年為之努力做的事情，全是錯的，從頭到尾都是錯的，這換誰能接受?

夏宇抹了一把眼睛上的眼淚，看了應小川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不遠處，敖翎跟李冕看到這一幕馬上跑上來。因為距離隔得遠，所以他們之間到底講了二人並不知道，但看情況，顯然事態並不樂觀。

“需要把人追回來嗎?”

“需要我去跟著嗎?”

二人不約而同的開口。

應小川搖頭，“不打緊，白板會跟著他。”

“小川哥哥，他不願意是嗎?”

“當然不願意。”應小川盯著前面，忽地低聲罵一句:“媽的，這事換做我，那也不願意啊。”

“小川哥哥……你不能這麽想啊，我們是要完成任務的。”敖翎憂心忡忡的看著應小川。

應小川伸手抹了把她的後腦杓，“放心吧，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敖翎聞言，這才松了口氣。

……

從學校出來，幾人返回家中。

一走進家門，應小川兜裡的窺天鏡就瘋狂震動起來——崔府君發來視頻。

他迅速跟身側的敖翎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徑直走向衛生間。

門外，響起敖翎沉穩的安撫聲，“沒事，阿姨，是班主任打來的電話了，小川哥哥去跟班主任聊一下最近的情況。”

門內，應小川插上耳機，接通了視頻電話。崔府君那張嚴肅的臉馬上出現在了眼前。

“你在人間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崔府君開門見山的說道。

應小川點了下頭，正要說話，就見崔府君寒著一張臉說:“既然他不肯配合，那就只能清除掉 了。”

“清除?怎麽清除?”

崔府君道:“我會讓渡靈鳥帶著地獄鬼火上來，把夏宇跟生死簿一塊摧毀。”

原來這就是崔府君說的他們最後的法子。

“不行。”應小川想也不想，斷然拒絕，“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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