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蘇王國的統治者,第二王朝成立以來在位時間最久的國王,弗朗西斯二世站在白銀堡高高的露台上,俯視著這座已經被摩恩王室統治了七百年的古老城市,巨日蘊含魔力的光輝照耀在這位老國王的身上,在他那件華麗的金紅色外套上灑下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輝,這光輝和整個白銀堡表面泛起的微光連成一片,讓這位有著睿智與隱忍之名的老國王仿佛和整個城堡,甚至和整個城市,整個王國融合在了一起。
在長久的佇立和凝望之後,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了過來,老國王的聽覺仍然敏銳,他轉過身,看著那個已經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那是個身穿黑色鑲金邊長外套、有著淡金色短卷、容貌普通氣質也不出眾的中年男人,他站在弗朗西斯二世面前,眼神恭順而溫和,並隱隱有著一絲敬畏之色。
“威爾士,你見過艾登了?”弗朗西斯二世神態淡然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盡管對方是自己的長子,但他的語氣淡漠平靜的就仿佛是在跟自己手下最普通不過的追隨者講話。
威爾士摩恩,這就是中年人的名字,他是弗朗西斯二世的第一個兒子,在埃德蒙王子出現之前,他也曾經是王國唯一的合法繼承人,然而在整個安蘇頂層舞台上,這位前繼承人的活躍程度甚至還比不過早就進入教會、離開安蘇統治層的維羅妮卡摩恩,這位資質平庸,性格軟弱的王子就像摩恩王室的影子一般,常年隱藏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
而弗朗西斯二世提到的“艾登”,則是國王的禦前相,艾登?阿爾弗萊德。
“是的,父王,”已經中年的威爾士王子微微低下頭,語調平緩地說道,“禦前相和我交待了在白銀堡生活的一些注意事項。”
“很好,”弗朗西斯二世淡淡地說道,“在我和埃德蒙離開之後,白銀堡仍然需要一個摩恩子嗣來坐鎮,維羅妮卡已經皈依聖光之主,所以這個位置只能留給你。你明白麽?”
威爾士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我明白。”
“別擔心,你只需要待在白銀堡就可以,沒什麽需要你做的,”弗朗西斯二世看著自己這個資質平庸的兒子,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北境和西境公爵會處理好一切。”
威爾士摩恩深深低下頭:“……是。”
連接露台和城堡的門被人推開了,已經換好輕便騎士裝的埃德蒙摩恩走上了露台,這位年輕的王國繼承人來到弗朗西斯二世面前,微微彎腰:“父王,已經準備好了。”
老國王最後看了威爾士一眼,隨後轉過頭,走向露台的門:“我們出吧。”
弗朗西斯二世和埃德蒙離開露台,他們走下階梯,穿過城堡內長長的走廊,在經過前廳的時候,兩個身穿華服的人迎著他們走上前來。
一個是身穿深藍色公爵大氅,氣質儒雅帶著幾分書卷氣的西境公爵柏德文法蘭克林,一個則是身穿白色長裙,披著銀狐披肩,氣質清冷的北境女公爵維多利亞維爾德。
這兩位在王國中名義上僅次於國王的實權貴族來到弗朗斯西二世面前,微微行了一禮,柏德文法蘭克林先開口了:“祝願您此行順利。”
“我會為和平努力,”弗朗西斯二世鄭重其事地說道,隨後視線落在那位仿佛冰雪般清冷疏離的女大公身上,他靜靜地看了對方兩秒鍾,才意味深長地繼續開口,“願安蘇長久安寧。”
維多利亞維爾德微微點了點頭:“安蘇會長久安寧的。”
隨後他們擦肩而過。
當懸掛著摩恩王室徽記、由大量騎兵和戰鬥法師護送的王室車隊離開白銀堡的時候,威爾士仍然站在那座被冷風吹徹的露台上,他靜靜地低頭看著正從城堡前的廣場上駛過的華麗車隊,臉上微微有一絲落寞。
一陣異樣的寒風從身後吹來,這位前繼承人微微抖動了一下,隨後轉過身,並無意外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
真冷啊,這個和北方的群山一樣寒冷的女子,威爾士吸著空氣中突然浮動起來的寒冷氣息,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二十年前,還是王國唯一繼承人的自己第一次見到少女時期的維多利亞維爾德時的場面,當時他同樣站在這座高高的露台上,而穿著白色公主裙的維多利亞突然跑了上來,指著他的鼻子說道:“你是王子對吧——我是未來的維爾德女公爵!我會看著你的!”
一朵魔力凝結的雪花飄在威爾士摩恩的臉上,這位中年王子立即驚醒過來,他對眼前的北境女公爵點頭致意:“維多利亞公爵,這段時間要麻煩你們了。”
維多利亞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你無須擔心王國的事務,柏德文公爵和我會為你打理好一切,你只要在白銀堡中安心居住就好——放心,我會看著你的。”
最後一句話和記憶中猛然重疊起來,威爾士摩恩的臉皮輕輕抖動了一下,但他還是如往常一般低下頭來,語氣毫無變化地說道:“好的。”
維多利亞維爾德微微皺眉看著眼前的王子,隨後什麽也沒說,一股突如其來的雪花籠罩了她的身影,伴隨著飛旋的寒冷風雪,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城堡的露台上。
在這個複蘇之月的中旬,一個消息就如同在這個季節突然轉向的暖風般迅吹遍了整個安蘇——至少,在那些消息靈通,有著各自情報渠道的貴族之間,這個消息正如風一般迅傳播著。
安蘇國王,弗朗西斯二世與王子埃德蒙率領使節團離開了白銀堡。
當然,“如風一般傳播”也只是相對於這個時代一般消息的傳播度而言,在不用獅鷲信使、不用魔法傳訊的情況下,邊遠地區得到消息的度仍然取決於信使趕路的度,目前的塞西爾領顯然還沒有能力從極南境到聖蘇尼爾建立一道擁有獅鷲信使和魔法傳訊塔的情報線——這中間需要跨越無數大大小小的南境分隔貴族、跨越磐石要塞、跨越傳統貴族勢力雄厚的聖靈平原,成本高只是一方面,那錯綜複雜的勢力格局才更讓人頭疼——所以當高文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天后了。
這還是沿途的塞西爾商團節點和軍情局外派乾員快馬加鞭的結果,而且他收到情報的度已經比南境大多數貴族快了——甚至比坦桑鎮的安德魯子爵還要快。
拿到情報之後,他立即召集了負責內政的赫蒂,負責情報的琥珀,以及負責軍事的拜倫、菲利普、索爾德林,把這些人都叫到了領主府的大會客廳裡。
“王室的使節團是乘車隊出的,為了和提豐那邊達成同步,他們不會太快,這個時候應該剛剛離開聖靈平原,還沒有進入東境,”高文揚著手裡的密函——這密函是由位於聖靈平原的軍情局乾員送出,借助商路通道一路送來,並最終由琥珀轉交到他手上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正式的接觸和談判將在複蘇之月的月末,或者火月月初展開,根據情報,安蘇和提豐在邊境共同建造了一座‘締約堡’來進行這次談判。”
拜倫看著高文手裡的情報,有點意外地念叨了一句:“咱們的情報線已經鋪到聖蘇尼爾了?”
“去年還沒有,但今年開春以後我們的藥劑商人進入了聖靈平原——這應該感謝帕德裡克先生的努力以及羅佩妮葛蘭女子爵的從旁協助,”高文點了點頭,隨後接著說道,“與弗朗西斯二世同行的埃德蒙摩恩,目前留在白銀堡中坐鎮的則是威爾士摩恩。”
“那個王長子?”赫蒂立刻愣了一下,感覺有些奇怪,“據說他資質平庸,不擅政治,而且已經遠離王國事務多年,目前只是個並無多少實權的親王……為什麽國王要讓他留守王都,而不是埃德蒙王子?”
“弗朗西斯二世恐怕並不放心讓自己那位過於有天分的繼承人離開自己的視線——尤其是在他離開王都的時候,”高文笑著搖了搖頭,“我見過那位埃德蒙王子,他是個很有見解,但也過於有見解的年輕人。至於留在白銀堡的威爾士……他能不能管理好這個國家並不重要,因為北境公爵維多利亞維爾德和西境公爵柏德文法蘭克林已經提前抵達了白銀堡,而且還有國王禦前相艾登作為王室派的支柱,白銀堡仍然穩定。
“……那威爾士還真是個可憐的王子,”索爾德林聳了聳肩,這位親眼見證安蘇七百年歷史的高階遊俠似乎對現在的“私生子王室”並不怎麽感冒,更沒多少尊敬可言,“他在城堡中只是個象征而已。 ”
“對於弗蘭西斯二世而言並無所謂,整個第二王朝都是在北境公爵的扶持下建立起來的,維爾德家的人在不在白銀堡,摩恩這個姓氏都只是個象征——在這種情況下,更容易控制的威爾士能讓他省不少麻煩,”高文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這和我們關系不大。”
琥珀有點奇怪:“那你把我們叫來幹嘛?”
高文沒有搭理身旁的半精靈小姐,而是看向拜倫:“戰鬥兵團的春季擴軍和新武器列裝進度如何?”
這個問題一拋出來,現場每個人就都愣了。
他們從高文的態度中嗅到了一絲令人不安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