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來了。
裹挾著腐化的魔力與煙塵,充盈著對活人和魔力的仇恨,帶來了剛鐸廢土的毀滅和瘋狂,踏上了塞西爾領的陷坑和地雷陣。
它們進攻起來真的是驚天動地。
在警報聲響起的一瞬間,城牆上的氣氛便瞬間緊張起來,新兵們裝備著熱能射線槍,撐起力場盾,在指揮官和老兵的帶領下踏上城頭組成了防線,而在他們的視線中,那些怪物正瘋狂地嘶吼著,仿佛沒有任何痛覺般踩踏在遍布地雷的平原上,那場景慘烈,震撼,但又令人心驚膽戰。
塞西爾領戰鬥兵團有著令任何指揮官都頭大的新兵比例,千余人組成的兵團裡有八百多人都是在第一次保衛戰之後6續招募而來的,盡管他們有著最精良的裝備和完備的訓練,可是新兵訓練再好也是新兵,沒有經歷過戰場的壓力,他們和老兵之間就永遠有不可逾越的障礙——為了減輕這方面的負面影響,高文已經盡可能地提高了新兵的實訓比例,讓他們去密林深處保護探索隊並與魔獸作戰,讓他們進山訓練,甚至把他們派往北方荒原和康德領周邊,去剿滅盜匪和那些趁著康德領混亂而聚集起來的亡命傭兵,依靠這樣的方式,他才勉強確保了塞西爾戰鬥兵團人人都開過槍見過血,算是讓兵團裡的新兵成長了起來,但他們仍然只有通過了今天的考驗,才能算是真正度過新兵期。
今天之後,他們哪怕仍然算不上什麽經驗豐富的老兵,但最起碼也算是徹底摘掉了新兵的帽子。
山脈缺口湧出來的血色煙霧正在越變越多,逐漸形成了一片氣勢驚人的血色雲團,而從雲團裡湧出來的畸變體正前仆後繼地衝向塞西爾領的南城牆——活人的氣息和城市中無處不在的魔力反應對這些怪物而言就是夜幕中的明燈,它們一衝出山脈就目標明確地衝了過來,哪怕前方就是不斷爆炸的雷場,它們也毫無猶豫。
地雷是個好東西,高文始終堅信這點,尤其是在對付沒腦子的怪物時更是如此,不管戰場上埋了多少地雷,這些一根筋的怪物都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然後一條直線地踏遍整個地雷陣——但事實證明,好用的地雷也並不能完全解決畸變體的威脅,因為那些怪物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過強悍,而且“生理結構”也實在太詭異了。
一個結晶地雷能把怪物的下半身徹底炸爛,但它們在這種傷勢面前根本不會死也不會恐懼後退,反而會用殘存的上半身繼續爬行著向前跑,一直到觸第二甚至第三個地雷之後才會被徹底殺死,因此這些怪物雖然踩地雷的效率飛快,但在這同時,它們用身體“排雷”的效率也著實驚人。
在連續不斷的雷霆爆炸中,血色的雲霧鋒線正在迅逼近城牆,瞭望塔上的士兵已經可以通過望遠鏡看到最前端的怪物在空中螺旋上升、四散降落的可怕景象,當地雷陣中央的一片綁有旗幟的特殊木樁也被汙濁的魔潮氣息籠罩之後,第二道警報響了起來,拜倫騎士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整道城牆:“敵方進入位置,投石機準備——投彈!”
伴隨著一陣陣絞盤松開的“嘣”聲,特製的小型投石機運轉起來,一顆顆頭顱大小的結晶炸彈在空氣中劃過長長的弧線,落入遠方那片被不詳的黑紅色煙塵籠罩的戰場上,下一秒,連續不斷的、更加驚人的爆炸便在戰場上炸裂開來,宏大的閃光和雷霆烈焰就好像要撕碎那片煙塵雲團一般,在怪物群中卷起陣陣由彈片和熱流組成的風暴來。
“收回絞盤,繼續投彈!”
“繼續投彈——巴爾托,收回絞盤,繼續投彈!!”
同袍的吼聲把巴爾托從愣神中驚醒過來,這位提豐帝國的騎士感覺自己的心髒在怦怦直跳,血液在胸腔中鼓動著,他有些茫然地看著遠方那片正被爆炸和火焰覆蓋的平原,腦海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這就是他們面對的戰場?
巴爾托下意識地執行著動作,操縱投石機並不困難,對於膂力驚人的騎士而言卷動絞盤更不是什麽難題,然而在下意識地收緊絞盤、重新安置結晶炸彈的過程中,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有些脫離了控制,一種麻木感正在慢慢湧上他的腦海。
這跟他想象中的戰場不一樣!跟他經歷過的戰場也不一樣!
他是提豐的精銳,是身經百戰的騎士,他不是什麽新兵蛋子,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民兵,在安蘇和提豐的邊境線上,他和他帶領的士兵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危機,雖然兩個國家還未正式開戰,但雙方私下裡的摩擦已經升級到刀刃見血的階段,在那些不被雙方承認的小戰場上,他面對過刀劍加身,也曾手刃敵人,但沒有任何一片戰場,是像他所見的這樣——
交戰雙方相隔數百米,戰鬥便已經打響,血與火,雷霆和爆炸籠罩了整片戰場,那些不知名的怪物在爆炸中悍不畏死地衝鋒,而守城的士兵則不斷將更多的雷霆和爆炸潑灑在敵人身上。
現在甚至還沒到刀劍出鞘的時候。
當然,這個世界存在戰鬥法師,法師們在戰鬥時也會製造雷霆、火焰、奧術飛彈之類的東西來遠程攻擊敵人,但一個戰場上能有多少戰鬥法師?一個戰鬥法師又能釋放多少次如此聲勢的法術?
在這裡,炎爆術級別的法術可以覆蓋整片戰場!
巴爾托曾經想象過自己被安蘇人推上城牆參與守城戰的景象:身後站著督戰隊,自己則和提豐同袍們手持刀劍在前充當盾牆,唯有拚死揮舞刀劍,才能避免被督戰隊砍下腦袋,並在戰場上求得一線生機,他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裡操縱投石機——更沒想到這些投石機扔出去的“石頭”竟然是那麽可怕的東西!
巴爾托突然想起了自己下午搬運那些結晶炸彈的時候不小心手一滑,將幾個“鐵球”掉在牆磚上的經歷,頓時忍不住後怕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知道,那些鐵球其實有著相當可靠的保險裝置,而且它們是依靠符文扳機、機簧和閉鎖機構控制,而非簡單的“一碰就炸”,只有在裝入投彈藍之前把鐵球上的銅插銷拔掉,它們才會有爆炸的能力,而只有承受從投石機拋向地面的強大衝擊,裡面的扳機才會被釋放並引爆炸……
第二輪結晶炸彈被投石機拋出,在怪物群中引了新一輪的爆炸,而這時候那些怪物已經用強大的非人之軀趟過了一半的戰場,有時候身體素質強大就是如此不講道理:它們沒有任何指揮和戰術,但就是能憑著“莽”一路推進,人類面對這樣的敵人,能夠仰仗的除了人數,便只有智慧和力量。
索爾德林拉開長弓,長弓前端卷起一陣淡綠色的魔力氣旋,搭在弓弦上的三支羽箭隨即被魔力加持,充盈起仿佛水晶般的盈盈光澤,隨後弓弦一松,三支箭便帶著尖銳的嘯叫劃破空氣,並在片刻之後將戰場上的三隻怪物直接炸成漫天碎屑。
高階遊俠的一箭,威力絲毫不比結晶炸彈差。
索爾德林根本沒有關注自己開弓之後的戰果,只是沉默著繼續抽箭,開弓,射擊。
這些怪物跟七百年前一樣,但老朋友卻似乎鼓搗出了很多跟當年不一樣的新玩意兒——那些爆炸的“投石”和陷阱威力相當可觀,中階甚至高階的職業者如果被這種東西集中攻擊恐怕也活不下來,這次戰鬥結束之後或許應該找老朋友問問,打聽一下這些相當帶勁的武器是怎麽運轉的——但前提是他能守好自己的位置,讓這片領地頂住怪物的這波攻勢才行。
怪物們所裹挾的“血色鋒線”在推進中不斷減淡,但它們仍然漸漸逼近了城牆,在第二道標記被敵人覆蓋之後,新的命令傳達到了士兵們耳中:
“擲彈兵準備——”
城牆上的士兵們在命令下立刻上前,牆垛背後已經準備好了一筐一筐的結晶手雷,此刻最初的緊張和恐懼已經漸漸麻木,服從命令成為了這些士兵最深的本能,他們取出手雷,打開保險,只等著長官一聲令下。
“投彈!”
在十幾米高的城牆加持下,這些手雷的投擲距離得到了大大的加強,密集的爆炸在片刻後便覆蓋在那些僥幸趟過雷區和投石機轟炸區的怪物頭上。
高文站在高高的城牆上, 看著怪物進攻的潮水在一輪又一輪的火力打擊中逐漸變得稀疏,變得無力,這一波畸變體還沒有靠近到可以釋放腐蝕能量箭的距離就被削減的只剩下兩成數量,毫無疑問,它們會倒在領地新築的城牆腳下。
然而他一點都不敢放松警惕,因為報告中提到的那些“大型個體”還沒有上戰場,此刻進攻的怪物還只是報告數量的一半而已。
他的視線緊盯著戰場中央,在投石機射程的邊緣,幾個格外醒目的暗紅色雲團正在鼓動起來,那雲團中隱藏著數個巨大到驚人的身影,而在那些雲團後面,剩余的畸變體正湧出山道,集結成一波新的攻勢。
隨著第一波畸變體被擲彈兵和密集的灼熱射線消滅,那些巨大的身影終於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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