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夫?霍斯曼伯爵站在宴會場的中心,滿意地看著自己邀請來的賓客們露出驚訝和欽佩的神色。
就如以往一樣,他仍然是這裡的中心,所有視線的焦點。
帶著優雅得體的微笑,他的視線掃過現場每一張面孔,卡洛爾子爵,格蘭女子爵,培波伯爵,這是很有分量的人物,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在南境有著言權的、血統純正而榮耀的先生女士們,他們有的已經承襲爵位,有的則是家族中的重要繼承人或足以代表家族言的大人物,要把這些人請到一起可不容易,尤其是在這寒冷的冬月——這些大人物的齊齊造訪便已經足以證明霍斯曼這個姓氏在南境的號召力一如既往,而為了更加鞏固自己的姓氏所具備的權威性,霍斯曼伯爵當然準備了足以匹配這場宴會的“大餐”。
那就是他頗費了一番心力,最後在大價錢和好運氣的雙重努力下得到的魔網技術。
人們鼓起掌來,卡洛夫?霍斯曼伯爵矜持地微笑著,在掌聲持續了十秒之後才微微晃動酒杯,露出謙遜的模樣:“我必須承認,那位死而複生的先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物,他創造了不可思議的東西——也可能是從某些異族的朋友那裡得到了些許‘幫助’,但不管怎樣,魔網技術令人驚歎,而這麽好的東西顯然應該分享給所有人。”
一個身穿深藍色天鵝絨外套的貴族恰到好處地接過了霍斯曼伯爵的話頭:“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塞西爾公爵並沒有禁止魔網的外流吧——據說通過萊斯利子爵的擔保和介紹,只要付出足夠的金錢,塞西爾領便會派出工匠幫助有需要的人搭建魔網,甚至搭建基於魔網的各種裝置。”
“當然,付出足夠的代價,塞西爾公爵就會‘幫助’我們建設魔網,”霍斯曼伯爵對那位貴族代表舉杯致意,然後微笑著搖了搖頭,“但那可是一大筆錢!我們的開國公爵簡直是要用馬車把我們城堡中的金幣都搬運出去——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東西,終究是不可靠的,不是麽?塞西爾領確實會派人幫忙搭建魔網,但那與其說是幫忙,倒不如說是把技術牢牢攥在手裡,如果魔網壞了,或者不夠用了,我們還需要花一大筆錢再把那些工匠請回來……比起這幾乎無止境的投資,諸位不覺得把搭建魔網的技術拿到手更劃算麽?”
“確實如此,”留著淡金色卷,身材微微有些福的培波伯爵笑著走上前來,“我的老朋友,你到底是怎麽把那技術弄到手中的?”
“一點小小的運氣,我正好遇到了兩位曾經在坦桑鎮負責搭建魔網的符文工匠,而這兩位符文工匠恰好想要一些更好的展前景,”卡洛夫?霍斯曼伯爵不緊不慢地說道,“他們帶來了魔網的圖紙和部分建造技術——當然,為了安全,我讓我手下的學者和法師顧問們參與了具體的試製工作,最終的結果是令人滿意的,我造出了可以使用的、和萊斯利領的礦山魔網效率一樣的魔網。諸位,你們可以抬頭看看這座城堡中的魔晶石燈,如果有機會的話也歡迎大家去參觀一下城堡後面的那座魔法塔——它們如今正是用魔網驅動的!”
“我領地上的法師一定會對此感興趣!”
“我本人也很感興趣——我自己就是個法師。”
“霍斯曼伯爵,您打算如何……與我們‘分享’這些成果?”
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紛紛圍了上來,帶著恭維也帶著真心地與霍斯曼伯爵交流起關於魔網的情報,因為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萊斯利領在過去幾個月裡的變化——雖然他們對那位已經徹底倒向塞西爾家族的安德魯?萊斯利子爵頗有微詞,但他們必須承認,在過去幾個月中坦桑鎮的礦山所產出的礦石已經碾壓般地佔據了南境的許多原礦市場,龐大的產量,極低的成本,這讓幾個原本在礦石生意上和萊斯利家族分庭抗禮的南境貴族苦不堪言。
他們當然想得到和萊斯利領一樣的礦山設備與魔網系統,然而那代價也著實讓人望而生畏,而且他們更是對正在迅猛展的塞西爾領心存忌憚,不願直接和塞西爾領產生太多瓜葛——尤其是在“魔網”這種涉及基礎的技術上更是如此。
如今,霍斯曼伯爵成功“竊取”了魔網,他們怎能不對此動心?
雖然礦山設備仍然需要花一大筆錢從萊斯利領或者塞西爾領購買,但至少,他們解決了一半的問題,而且還是作為基礎的能源問題。
貴族們庸庸碌碌,但頭腦還是有的,他們知道魔網和礦山魔能機械的區別——後者只是魔法道具,壞了丟了也不過損失金錢而已,前者卻是根基,領地上的能源如果只能靠別人的工匠隊伍來建設,他們是絕對不放心的,只有讓自己的工匠也掌握了鋪設魔網的技術,他們才敢放心大膽地使用那東西。
但是在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紛紛聚攏到霍
斯曼伯爵身邊的同時,卻有一個高瘦的身影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宴會廳。
身穿黑色毛料外套,蓄著一縷胡須,戴著水晶單片眼鏡的卡洛爾子爵端著酒杯繞過來來往往的侍者,一個人走出了宴會廳,來到大廳外面的走廊上,微微歎了口氣。
這座城堡確實比以往明亮了——他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霍斯曼伯爵的城堡做客,他可以看到走廊下、庭院裡甚至城堡主建築的外牆上都新增了很多魔晶石,在充沛的魔力供應下,明亮的燈光幾乎讓這座古老的城堡呈現出水晶般晶瑩璀璨的質感來,看來那位霍斯曼伯爵說的沒錯,他確實是搞到了魔網的技術——而且迫不及待地把它用在了自己的城堡裡。
卡洛爾子爵看著被燈光照亮的庭院,在周圍明亮的光芒下,庭院上空璀璨的星空都似乎暗淡了幾分,他的視線又隨意掃過,突然現原來站在大廳外面的人並不止自己一個。
一位身穿黑色宮廷長裙,頭戴黑色寬邊帽,身材消瘦的女士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那位女士的衣著看起來很單薄,但一層若有若無的魔法護盾籠罩在她身邊,阻擋著來自冬夜的寒風。
羅佩妮?葛蘭女子爵,南境最富裕,但也可能是最不幸的寡婦。
“羅佩妮女士,”卡洛爾子爵端著酒杯走了過去,他不能讓這樣一位女士孤單地站在這麽寒冷的冬夜戶外,“您也感覺大廳裡很悶麽?”
“請稱呼我的爵位和姓氏,子爵先生,”羅佩妮?葛蘭看了卡洛爾子爵一眼,她的眼窩較深,顴骨很高,整個人還帶著一絲病態,雖然仍能看出是個美人,但毫無疑問她的美貌正在糟糕的健康和心情中走下坡路——不過對於很多年輕的貴族男士,她仍然有著十足的吸引力,“這是很正式的宴會。”
“但我們可是在宴會廳外,”卡洛爾子爵笑著說道,在現自己的些許幽默並沒有得到回應之後,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那麽葛蘭女子爵,您對魔網不感興趣麽?”
“霍斯曼伯爵只是需要有人對他吹捧一番而已,吹捧結束之後才是真金白銀的環節,我沒必要在這之前浪費時間和精力,”羅佩妮?葛蘭用近乎尖酸刻薄的方式說道,她的說話風格一向如此,“而且說實話,我對魔網的興趣確實不大,如果霍斯曼伯爵開出的價位不合適,我會直接離開。”
卡洛爾子爵笑著點點頭:“我明白,葛蘭小姐在等您回家。”
提到自己的獨生女,羅佩妮?葛蘭的臉色才略有了一絲緩和,她扭頭看了卡洛爾子爵一眼,很隨意地問道:“你呢?你對魔網不感興趣麽?”
卡洛爾子爵想了想,露出一個有些誇張的苦惱表情:“說實話,感興趣,但不敢感興趣。”
羅佩妮?葛蘭終於有了一絲好奇的神色:“哦?”
“來自塞西爾領的東西,處處透著詭異,”卡洛爾子爵微微壓低聲音說道,但音量又恰好可以讓人聽清,他這種精妙的說話手段在勾起異性好奇心的時候總是無往不利,“不知道您是否留意過,現在南境已經到處都是來自塞西爾領的新玩意兒了——五花八門的煉金藥劑,魔網,礦山機械,還有他們鑄造的優質貨幣,幾乎是一夜之間,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高文?塞西爾就已經無處不在了……”
說到這,卡洛爾子爵頓了頓,張開手:“甚至是我本人,每天都會至少看到高文?塞西爾的面孔無數次——在數錢的時候。”
羅佩妮?葛蘭的嘴角微微上翹了一下:“我還好,我隻喜歡王國的銀盾和金盾。”
“您看,您也是一位幽默的人,”卡洛爾子爵立刻恭維了一句,隨後端著酒杯,看向庭院方向,“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種滲透,但我卻有一種危機感……塞西爾領的‘新玩意兒’實在是太便利,太劃算了,任何人都無法抵擋它,可您也應該知道,越是劇毒的東西,越是會把自己偽裝的甜美誘人……那些來自高文?塞西爾的神奇造物在我看來不亞於一劑毒藥……”
卡洛爾子爵說著, 他的視線不經意間從庭院中的士兵們身上掃過,在低階騎士敏銳的目光中,他看到一名霍斯曼士兵腰間的皮帶包上探出了一小節剔透的水晶瓶頸。
那水晶瓶頸上還貼著塞西爾的徽標。
“我們恐怕已經毒入肺腑了。”
羅佩妮?葛蘭看了卡洛爾子爵一眼:“那麽你會拒絕這些毒藥麽?”
卡洛爾子爵沉默了片刻,突然微笑起來:“有時候,毒藥也是一劑治病良方——只要一切在我們掌握之中就可以,就好像現在,我就要回到宴會廳裡,去和霍斯曼伯爵進入‘真金白銀’的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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