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水河畔西側·····
杜弘跨坐在在一匹神駿的青鬃馬上,數萬大軍在手,又連克數城,讓他意氣風發,倘若不看他那被酒色掏空身子造成的蒼白面色,倒是頗有些雄主的感覺了。
在他身後落後半步的便是溫劭,神情很是凝重,微閉著雙眼,仿佛在思考著什麽,時不時張開眼睛,想眺望江的對面,卻被茫茫的江霧所擋。
陶侃還未到蒼梧郡之時,他就已經著手攻擊榆林郡之事了,一切都很順利,溫劭的預計是只要趕在陶侃之前渡過漓水河,這盤棋就算是活了,蒼梧郡距離漓水河足足二百余裡,縱使陶侃也不能兩日內趕來吧?心中雖然如此料定,可溫劭的心裡卻總有些不安,畢竟陶龍驤豈能以常理度之。
杜弘的兵馬混著山越兵上了渡口的船隻,幾萬人馬摩肩接踵,蔚為壯觀,江上風平浪靜,船平穩的駛向了對岸,被萬軍簇擁在中間的杜弘詩興大發,感覺壯志豪情又回來了,然而實在是胸無點墨,嘴張了半天,除了喝了一肚子風,也沒想到一句應景的詩!
他不知道的是河對岸卻早已嚴陣以待了,朱伺一馬當先,手持著一柄巨大的鐵戟在陣前巋然不動,巍峨如山,有他在前,三千荊州軍的氣勢漸漸達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三千人靜悄悄的,仿佛一個個木雕泥塑。
陳虎庭所在的隊位於前軍,屬於跟叛軍最先接戰的那一部分,他的手裡握著軍中標配長槍,腰側掛著自己的刀,身後背著黃楊大弓,手心之中全是虛汗,第一次參與這種數萬人的戰爭,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尤其己方還要面對很可能十倍以上的敵人。
朱伺騎著他的馬在陣前巡視,朝著三軍喊道:“荊州軍的兄弟們,陶公的車駕就在我們身後,他將見證我們的勝利!二百裡急行軍,就是為了讓我們痛飲敵寇的鮮血!告訴我,你們是誰!?”.
“荊州軍!”三千人齊聲喝道,震動江面。
“對面又是誰?是手下敗將,是反賊余孽!今日為國殺賊,豈不快哉,哈哈哈哈”朱伺揚戟躍馬,仰天大笑。
迎著日光,背對三軍,鐵戟橫空的朱伺,在這一刻恍若天神!
陳虎庭站在方陣中,看著朱伺,心生敬仰,他前世在書中見過許多猛將英豪,這一次作為了親歷者,見識了在一位猛將麾下打仗的感覺,那種縱然伐天填海,只要有他在陣前,你也敢跟著去的感覺,一腔熱血被幾句話激勵的呼之欲出,恨不得立刻奮勇殺敵!
在朱伺軍的兩側鄧嶽、楊舉各帶著兩千人馬已經分布在了漓江的上下遊,與朱伺形成犄角之勢,隱隱布成一個零散的口袋陣,只等杜弘大軍迎頭撞入。
漓江的河面並不寬廣,只是河道狹長,蜿蜒流過交、寧、廣三州之地。杜弘的人馬很快就過了河中央的水域,即將看到河對岸,這時前頭的先鋒部隊已經看到了岸上獵獵招展的一面大旗了,一個陶字赫然在上!
“是荊州軍!他們已經在對岸了!”
“陶侃老頭來了,完了!”
幾百隻船隻仿佛染了瘟疫一般,競相的騷亂了起來,一時之間,陣腳大亂,部分船隻之間還發生了碰撞,差點翻船。
“別慌,別亂,他們只有幾千人,我們有幾萬人,怕什麽!”溫劭在後面喊道,不停的安撫軍心。
場面慢慢的控制了下來,只是杜弘軍中大部分從荊州逃來的士卒看著岸上的軍隊,眼神裡依舊流露著畏懼之色!
船隻慢慢靠岸,
臨近灘塗的時候,杜弘軍和五千山越族兵手持兵器跳下了船隻,趟著齊腰深的河水,大吼著朝著河對岸的陶侃軍殺去。 朱伺看著鋪天蓋地的亂軍,神情興奮,舔舐著嘴唇,絲毫不為所動,他的左手單手持戟,右手舉到空中高高揚起,等到對面的亂軍踏上腳踝深的灘塗之時,猛地放下,大喝道:“殺!”
說完一馬當先,衝向了大軍,三千荊州軍緊隨其後,宛如猛虎,殺向數倍之敵!
衝在前方的朱伺如同箭頭與叛軍撞擊在了一起,他身高足有九尺,一杆鐵戟揮開,形成了一個死亡扇形,血肉橫飛,手下沒有一合之敵,手中沉重的鐵戟足有百斤,縱使不開鋒刃,僅憑重量也能將人砸飛,開了月牙刃鋒後更是如同一個人間凶器,一擊斬入人群,左右揮動,一顆顆頭顱似是熟透的西瓜,被戟刃劈碎。
陳虎庭在亂軍之中咬緊牙關跟著朱伺的身影,渾然不覺跟著他已經殺入了層層人堆當中,不見自己同袍戰友,他的左右都是敵人,一雙厚背大刀上下翻飛,跟著朱伺殺出的缺口前行,饒是如此,他的身上還是留下了數道刀痕,幸虧陳虎庭機靈,從鄧嶽處又弄了一套皮甲,兩套之下僅傷了些皮肉。
骨扎力很是狡猾的把自己的部隊放在了側翼,這樣既避免了傷亡,又能逃跑,不過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還是分了一千人守在中軍,護佑杜弘,這一千人不同於杜弘的訓練不精的反賊軍,而是山越部族的精銳,雖武器簡陋,但一個個身強力壯,悍不畏死,通體上下繡著五彩斑斕的紋身, 遠遠看去聲勢驚人。
但是他們遇到了朱伺,越人的身高本就不高,在朱伺面前就仿佛一群矮人一般,他們舉著手中的銅刀銅矛向前衝向朱伺的時候,朱伺馬上一個衝鋒,一杆鐵戟上捅穿了數人,如同穿了一個血葫蘆。
他們絕望的發現這個漢人跟他們在榆林郡殺死的漢人截然不同,那種只會哭喊逃跑的漢人跟眼前這個如同鬼神一樣的男子真的是一個人嗎?無論他們多少人衝上去,多少部落的勇士連這個強大的漢人一招都接不下,這還怎麽打?
“達呣果,桃傘(打不過,跑吧)”
山越部落的士卒打定主意逃跑之下,拚勁比杜弘軍更加強烈,他們不管不顧是誰,只要擋在他們面前,他們就敢用手裡的鈍刀子捅人,六親不認。
在馬上的朱伺原本見到這群皮猴子悍不畏死朝自己衝鋒,還帶有幾分欣賞,結果幾下就哭爹喊娘的跑了,讓他大失所望,將鐵戟扛著肩上看著熱鬧,沒了廝殺的興致。不過縱使他在萬軍中不動,此時也無人敢再向前了,在他的身前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屍體,血河一片,許多斷肢殘腿在血海中散落,恍若阿鼻地獄!
“一群土雞瓦狗!”朱伺對著這幾萬來勢洶洶的叛軍嗤之以鼻,在他心裡真正能讓他暢快一戰的還是北方五胡!
後面的陳虎庭也慢慢接近朱伺停留的地方,他的手下也不知死了多少人,身上也不知添了很多傷口,他在這片戰場上盡情殺戮,雙眼慢慢變得猩紅,意識一點點消散,如果有人看到,會發現他的瞳孔中也是血紅一片,如同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