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死亡的感覺是這樣!
杜曾一生殺人無數,見過許許多多的人死前的掙扎,可是當自己經歷到的時候,卻是突然有些恍然了。
那是一種痛苦緩緩放慢,時間如同靜止的感覺。
他能聽到自己鮮血一點一點的從胸口冒出的聲音,能聽到身下戰馬的呼吸之聲,能聽到自己的心臟緩慢跳動的聲音,可是卻無力去做任何事了,包括抬起自己的一根手指。
他想起了殺死自己的那個少年,自己十四五歲時殺人的樣子還如在昨日。
那個搶了自己家中僅存的一點糧食的潑皮,自己用一把破柴刀也是這樣捅進了他的胸口,看著他的血流淌而下,真是痛快啊!
他不後悔揭竿而起,縱使今日身死,也不後悔,如果走了另一條路恐怕自己也會如同那萬千流民一般,在一個夜裡饑寒交迫的死去。
活著,真好啊!
砰!
這位席卷荊州數郡,鼎盛時期擁兵數萬的反賊杜曾重重的從馬上摔落在了地上,結束了自己殺戮不斷的一生!
“杜曾死了!杜曾死了!”
一個正在和叛軍廝殺的豫章兵有些呆滯的看著從馬背上摔落的杜曾,突然大喊道。
正在與他交手的叛軍回頭一望,頓時生出了天崩地裂的感覺。
“將軍竟然戰死了!?”
戰場之上的局勢陡然逆轉,杜曾的死訊漸漸的在杜曾叛軍中傳了開來,讓他們開始漸漸出現了潰逃,投降的跡象。
“大哥!你們殺了我大哥!”孟慶發瘋了一般的突破了閻西邵寬兩個人的圍攻,朝著杜曾倒下的地方衝了過去。
杜曾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任由孟慶如何的呼喊也沒有生息,他的身下血不斷的湧出,形成了一個血泊,鮮血刺目!
“啊!我殺了爾等!!”
孟慶一臉仇視的看著陳庭張烈二人,催動身下的戰馬,長槍一挺,朝著兩人殺了過去!
“聒噪!”
陳庭有些狂躁的吼道,雙眼的血紅更甚,冷冷的舉起彎刀接住了孟慶的長槍。
彎刀出刀之間狂暴迅猛,比起暴怒出手的孟慶竟然還要瘋狂,霎那之間,彎刀一連五刀揮出,第一刀便震開了孟慶的長槍,之後的數刀就悍然砍在了他的身上。
孟慶身形一頓,再看時,身上已經出現了四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他的長槍舉在半空中想刺向收刀而回的陳庭,周身的氣力卻如同潮水般退去,五指一松,長槍落在了地上,仰面栽下了馬背。
一旁的張烈砸了砸嘴,不知為何,這一刻的陳庭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很可怕的感覺,跟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端坐在馬上,持刀不動的陳庭,就如同一把沾血而回的凶兵,沒有一絲人的氣息,與整個戰場的喧囂隔絕了開來,一人一馬,散發著恐怖的殺氣。
“這是大哥?”張烈咽了口唾沫,有些拿不準的自言自語道。
“完了,軍司馬又殺紅眼了!?”
崔則剛剛帶人殺到了他們所在的戰場中心,看到了雙眼血紅的陳庭,有些驚懼地說道。
“你們聽好了,等下拚死也要跟在軍司馬的後面,刀來擋刀,槍來擋槍,一定要在軍司馬昏迷之時護住他!”崔則一咬牙,對著手下低聲命道。
“諾!”幾十個親兵應了一聲,目光緊緊的盯著陳庭的身影。
陳庭有些迷迷糊糊的坐在馬上,意識在天人交戰,一時腦海一片空白,一時又十分清醒,一個聲音一直在回蕩在耳邊!
“殺,殺光他們!”
“都是敵人,遍地都是敵人!”
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
意識漸漸地模糊了,陳庭單手提刀,戰馬小幅度的跑動了起來,朝著杜曾叛軍所在的地方衝了過去。騎在馬上的陳庭刀光縱橫,戰馬疾馳之下將檮杌刀的鋒利發揮到了極致,所過之處,倒下屍體無數,仔細再看,盡是一刀致命。
“殺!”
“殺!”
陳庭低吼出聲,出手之間愈發的猛烈,身後的的親衛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渾身沐浴鮮血的陳庭,如同地獄之中走出來的一般。
“這人是惡鬼!”
“快逃!”
杜曾叛軍本來在杜曾死後就有些軍心大亂,被陳庭一番衝殺之下,更加的混亂。
不少人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向著豫章軍的方向請降。
“請大人製住軍司馬!不能再讓他力竭而亡了!”崔則突然掉頭,跑動著,瘋狂的拉住了張烈的馬韁繩,單膝跪在了地上。
崔則目光哀求的看著張烈,眼下的戰場之上,要說能攔住發狂的陳庭也只有大人的這位武藝高強的結義兄弟了。
“什麽!這是發狂了!”正在觀望的張烈失聲大驚道,一把搶過了崔則手中的韁繩,朝著陳庭狂奔而去。
“不想死的滾開!”
張烈對著朝他逃散而來的一群叛軍亂兵大吼道,手中的丈八尺蛇矛橫放著一擲,將十數個敗兵砸倒在地,馬蹄一揚飛踏而過。
他俯身一撈,將丈八尺蛇矛取在了手中,一路如入無人之境。
張烈已經看到了前方還在機械的揮刀殺戮的陳庭,蛇矛翻飛,將身旁的亂兵一一斬殺。
“大哥,莫要再殺了!”
張烈一矛擋住了陳庭的彎刀,欺身上前,就要奪下陳庭的兵器。
不料到陳庭並沒有失去戰鬥的意識,手中的彎刀如靈蛇一般,擺脫了壓製,刀鋒一轉,毫不留情的斬向了張烈。
糟糕!
張烈與陳庭還不曾如此正兒八經的交過手,剛一交手就感覺到了這種狀態的陳庭的可怕。
原本的陳庭的力量要比張烈稍遜一籌,可如今卻是還要壓他一線,讓他有些暗暗叫苦。
“大哥,你要殺我嗎!?”張烈對著陳庭大吼道,手中勉力抵擋著又怕傷到了陳庭。
他的蛇矛本就不適合如此近距離的廝殺,何況還束手束腳之下,一身的爆裂手段無從發揮,讓他險象環生。
他的這一嗓子,如同雷震,讓後面的崔則都耳膜作痛。
陳庭似乎也被這一聲喚醒了什麽,有些茫然的放慢了攻勢,眼神的血紅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