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此時已經不像是血海浮沉,慣看廝殺生死的大將軍了,渾身不帶殺伐之氣,就像是一位送別友人和晚輩的老者,面帶憂色。
他又將陳庭喚到了身前,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能教你的大致都傳授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領悟了,原本為師本想將你帶在身邊三五年,隨我慢慢學習如何帶兵,但這世道太亂,有太多不測,你跟著你仲文伯父多加學習,他雖粗通文墨,卻身經百戰,與你裨益良多,希望再見之時,庭兒你能獨當一面,不負我一身所學!”
陳庭恭敬的跪伏了下來,給自己的這位老師磕了三個響頭,眼眶有些泛紅地說道:“老師授業之恩,陳庭此生不忘,他日必將不墜老師威名,立下不世之功!”
不管老師陶侃當時收自己為徒是有著什麽目的,可陳庭心裡知道,這段時間老師對自己的傳授做不得假,當真是把一身所學傾囊相授,也把自己當作子侄一般照顧!
越是相處久了,兩人的感情也是越發深厚,古人講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是沒有道理的,兩者的師徒情分的確有時候就如同父子親情一般。
陶侃伸手把陳庭拉了起來,不悅地說道:“男兒豈能輕易下跪,還不快起來!”
陳庭站起身來,身高已經快趕上陶侃的身高了,陶侃身高接近八尺,而陳虎庭這些時日又長了一截,有了七尺五寸左右,就比陶侃低了一頭左右。
陶侃看著年方十四就已經生的高大魁梧的弟子,突然想起來了自己十四歲之時,那時的自己還是一個身影單薄的寒門士子,終日餓著肚子讀著到處借來的書,沒成想如今自己的弟子都這麽大了。
他笑了笑,對陳庭說道:“為師去了你原本名字中的虎字,現在想來,也無意中去了你的霸氣,古人雲二十加冠受字,你如今雖年方十四,卻身受官職,豈能無字,加冠之禮由你阿父所為,我不越俎代庖,起字我便逾越了,為了起了一個!”
陳庭聽了,不由得有些好奇,這些日子自己改了名字總覺得有些不適應,感覺這單單一個庭字,未免有些平淡無奇,三人也不好稱呼,沒想到老師提前為自己取了字。
“不知老師取了何字?”陳庭笑著問道。
“仲龍!伯仲叔季之二的仲,遊龍的龍,你看如何?”陶侃撫須說出了這個自己想了許久的字。
“仲龍!老師,這字雖不錯,但是龍是否會有逾钜犯上之嫌”陳庭一聽帶走龍字,有些擔心的問道。
“犯上,你如何有此想法,不過取了這龍字罷了,所謂龍者,天下英雄有德者皆可為之,何來逾钜犯上?你可知此名的深意?”陶侃買了個關子,繼續說道。
“成漢有二人是我漢人心腹之患,一名劉曜,一名石勒,劉曜雖勇,卻無大謀略,日後用計輕易殺之,唯有石勒出身卑賤,城府極深,老謀深算此人才是我大晉大敵,他曾給自己的侄子石虎起字季龍,意圖借他之勇成就一番功業,而他自己發跡之後取字世龍,其野心昭然若揭,我如今為你取仲龍之字,是寄望你有朝一日,擒殺此二條孽龍,護佑我漢人天下!”
陳庭心頭一震,頓時領悟到了老師陶侃的取字仲龍的深意,這是要自己在冥冥之中的氣運之上壓製石勒叔侄二人。
“好字,弟子很是喜歡,以後弟子就是陳庭,字仲龍了,陳仲龍!”陳庭陳仲龍由衷的說道,心中對老師陶侃滿是感激。
“那就好,隨大軍出發北上吧,磨礪你的爪牙和鱗甲,有朝一日,我們師徒會獵草原之上!”陶侃笑著說道,催促陳虎庭追上已經出發的大軍早些上路!
“學生拜別老師,老師你多加保重!”陳庭躬身一禮,轉身上了一旁的馬匹,揚鞭朝著行進中的大軍追去。
馬蹄輕揚,少年腰挎彎刀,黑發飄飛,背脊如龍,縱馬馳騁,仿佛一幅如詩的畫面。
不多時,陳庭趕上了走在大軍前方的朱伺楊舉身旁,行了一禮,跟在了他們身後。
朱伺轉頭好奇的問道:“那個囉嗦的人跟你說什了,我看你又是磕頭又是大笑的”
“老師提前為我起了字,我適才為了感念老師的授藝之恩,就叩首三下,以示心意”陳庭老老實實的一一回答了他的問題。
“去了字,什麽字,說來我品鑒下,你朱伯父文采也是不錯的,在荊州軍中僅次於你老師”朱伺有些心虛的瞄了一眼遠處的陶侃,底氣不足的說道。
“仲龍,伯仲叔季的仲,蛟龍的龍!”陳虎庭跟他詳細的說道。
“晤,這名字還算可以,就是不如我給我家小子起的有內涵,我起的可是相當的有文采,真君, 朱真君!”朱伺眉飛色舞地說道。
“真菌?嗯,不錯,暗含天地之道”陳庭硬著頭皮讚道。
“非也非也,這個應該是暗含君子之道,真君就是真君子,聽著就讓人覺得他阿父有文化!”
朱伺的一番話,讓旁邊的楊舉都聽不下去了,借口巡視後軍,調轉馬頭離開了這個讓他尷尬的說不出話的人。
陳庭也沒想到這個真君竟然是這個意思,不過這字也是一種神位,朱伺也算是誤打誤撞了。
“不知,將軍準備如何安排我!”他神色一正,恭敬的問道,在軍中,他以為還是按照職位稱呼較好。
“嗯,你是願意隨中軍一同行動,還是到下面自領一軍啊?”朱伺問詢到,他也拿不住該如何安排這個陶侃的弟子。
“嗯,我願到軍中自領一軍,可以磨礪下自己的指揮能力!”陳庭早有了打算,很快做出了決定。
“好,你既然是為軍司馬,我就劃撥你兩營人馬,這一千士卒歸你指揮,陳仲龍聽令,本將命你率兩營人馬以作大軍先鋒,不得有誤!”朱伺面色威嚴的說道,然後從身上取出了一道令符交給了陳庭。
“我還有有個要求,希望將軍應允”陳庭接過令符,又對朱伺施了一禮,不好意思的說道。
“但說無妨!”朱伺笑著回道。
“我想將我之前帶的一隊作為親衛,想向將軍索要些馬匹,將他們訓練成一支騎軍”
陳庭也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些為難朱伺了,因為荊州軍本就缺馬,往往只有斥候和中級以上的軍官才有馬匹,一時之間拿出來五十匹馬,的確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