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一番肺腑之言,然後為兄甚是欽佩,然當今天下,胡強漢弱,不依天險,數十萬胡騎鐵蹄踏處,盡是敵國,北伐夢好,卻不勝淒惶,日後,若是有意,我江東張氏必定掃塌相迎,全爾宏圖之志”張典華委婉的說道,言語之間充滿了求賢若渴的意思。
若是陳庭當真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定然會被他的一番禮賢下士的樣子感動,縱然不同意,也會在心裡留下不錯的印象,可是畢竟陳庭歷經兩世,見慣了書中的這種招攬的伎倆,可以說內心毫無波瀾。
如果說眼前的人是司馬睿,肯如此禮賢下士,陳庭或許能生出追隨之意,歷史上的司馬睿也算是一個中興之主,陳庭現在的心裡沒有謀朝篡位之心,他隻想著能在亂世之下,護住一些人罷了,如果當真有一條如此粗的大腿擺在自己面前,還對自己很是看重,他是願意做一個賢臣良將的!
可是,張典華又是何人,就連他身後的江東張家也不過是歷史雲煙之中的區區門閥罷了,縱然雄踞一方,卻也如同守家之犬,沒有爭奪天下的志向,這讓陳庭如何依附,做個家將還是門客?
不過心中雖是沒有半點想法,可張家畢竟勢力不小,日後還有打交道的時候,陳庭自然不會去硬生生的的得罪。
他聽聞張典華的話後,面露被賞識的喜色,笑道:“蒙張兄看重,時候庭若是有緣,自然考慮到張家與兄共謀一番大事!”
心裡暗加了了一句,恐怕這輩子咱倆是無緣了。
張典華聽聞陳庭既沒有同意也沒拒絕,給出了一個模凌兩可的說法,也沒有太做逼迫,灑然一笑。
兩人對飲,暢談當今之事,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
離別之時,張典華表示自己明日一早就要啟程返回建鄴了,希望下次相見之日不遠。
從張府出來,陳庭酒氣熏熏,這二十年的陳釀可不是普通的低度糧食酒,兩人又把一壇子喝了個精光,風吹上頭,越走越是頭昏腦脹。
就在他扶著牆根,要一頭倒在地上之時,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攙扶住了,如同鐵焊。
“誰”
”陳庭雖醉,可警惕性仍在,周身氣力一凝,反手掙脫了那隻攙扶的手。
不過那人也無惡意,見陳虎庭沒有跌倒,便松了開來,退了一步,示意自己沒有敵意。
陳庭抬起頭觀察了一眼這人,發現這人一身短打,乾淨利落,身上隱隱流露著著一股悍勇之氣。
這是個行伍出身之人,陳虎庭在心中判斷道!
“屬下,陶公鐵衛隊正梁開見過軍司馬,奉陶公之命,接您回陶府”那人揖手神色恭敬的說道。
“是老師所遣?好,前面帶路,我隨你前往”陳庭心頭一震,酒氣瞬時醒了三分。
自己剛從張府出來,老師就派人來接自己了,可見老師一直都是有注意自己的動向的。
一路上,陳庭安運呼吸法,逼發著身體內的酒氣,一身醉醺醺的姿態慢慢清醒了過來。在老師面前,如果酒後失態了,那可不是什麽好事,無疑很是失分,對這個老師他一直都是敬重有加的。
與醜刀老人的玩世不恭相比,老師陶侃則是典型的嚴師君子,不苟言笑居多,一言一行,一如他治軍,規矩森嚴。
傳聞之中,在荊州之時,老師府上之所以沒什麽家丁,就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朝廷配給的家丁都當作士卒一般訓練,時間久了,乾脆直接讓他們投軍了,府中但凡有事呢充當家丁的都是兵卒!
跟著梁開一路進了蒼梧郡中的刺史府中,一路上戒備森嚴,儼然一座縮小的軍營一般,偌大的刺史府不見一個女俾,來往的侍從也是由士卒充當。
進了大廳的門,陳庭一抬頭就看到了老師陶侃面對著他,端坐在了正前方。
“來了啊,隔著老遠就聞到了你一身的酒氣喝的不少啊?”陶侃笑了笑,隨手一指身旁的一個位置,示意陳庭坐下。
“回老師,學生確實又些貪杯了,多喝了些,敢問老師,喚庭前來,可有什麽吩咐”陳庭踞坐端正,施了一禮,疑惑的問道。
“怎麽樣,張典華這廝跟你說了什麽”陶侃似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
“回老師,他提到了如今北都已破,大晉國祚將亡,琅琊王已經得到了江東諸強的支持,有意傳續社稷,他還試圖拉攏了弟子,希望以後我能考慮投身張家”陳庭言簡意賅的挑重點匯報了一遍。
他感覺自己所說的這些,陶侃應該都會知道,就衝老師能準確的知道自己出張府的時間,就能知道自己當時發生的風吹草動都在他的掌控之內。
“局勢卻如張典華所言,我前一段時間派往了長安, 洛陽十幾波探馬,傳來的消息也是這大晉救不活了,放眼天下,無人能在十萬胡騎的眼皮子底下勤王救駕,五位諸侯王已經度過了長江,準備在長江以南再立新朝,依托天險,徐徐圖之!”陶侃長歎了一聲,語氣之間說不出的悵然悲愁。
“這麽說來,長江以北就這麽拱手相讓了?徐州還未失,並州晉陽越石公還在抵抗,還有豫州刺史,奮威將軍祖公日日枕戈待旦,希圖掃清胡氛,如此局面,竟然說退就退了?”
陳庭的內心真的很是不解,明明北方還有著半壁江山,良將仍在,朝廷卻毫不猶豫的丟下了,一頭栽向了江南水鄉。
就是戰略性撤退也不帶這樣撤的,至少應該節節抵擋,不敵再撤往江南吧!
一股悲憤的情緒讓他的心頭很是沉重。
“大概,被這群胡人嚇破膽了吧,這才讓出來了北方所有的土地當作肉食,用這數千裡的土地遲緩成漢劉曜石勒之輩的攻伐”陶侃無奈的說道,他的心裡何嘗沒有悲憤。
作為一個將軍,國不能守,亂不能平,縱然心有滿腹韜略,卻感覺到了一種現實的深深無力感。
“那老師,我們現在該如何去做?”陳庭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一些,迫切的問道。
徐州,這個四戰之地,隨著大晉諸侯王的後撤,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州,陳虎庭此時恨不得隻身回去,起碼把自己的一乾親人朋友帶離那個即將被馬蹄踏破的地方。
“等,如今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局勢明朗,等王朝更迭!”
陶侃一字一頓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