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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明》第四百一十九節 展布
坐在簡陋接待室裡的兩位,就是未來的北京站站長薛海元和現任的天津站站長姚建設。

 姚建設同志最早的本行是電路設計,他是情報局靠著“內部挖潛”忽悠到情報戰線的最後一個穿越者

 畢竟從去年開始,曹皇帝就已經不往新世界“請”人了,所以情報局現在是屢戰屢敗,忽悠來忽悠去,絕大部分身驕肉貴的老爺們都不願去當狗特務。

 於是最後一位情報人姚建設,一出山就被分配到了天津這個重要地點。

 好在十七世紀的情報工作難度很低,從之前那些情報站的經驗來看,其實主持工作的穿越者並不需要冒什麽風險和壓力,難度和後世的分公司沒什麽區別。

 所以姚建設這次就和老鳥薛海元一同來了京津——兩家離得近,萬一有情況,互相支援起來也方便。

 而今天出面接見各路前來拜訪的人馬,則是兩位站長第一次在京津地帶公開露面。

 由於人手緊缺,所以按照最新的指導原則,今後的情報站站長都將會有官方的公開身份,以便實施“一人一城”的戰略。之前那種一明一暗的布局方式將會被淘汰。

 所以明人小吏陸水在屋裡見到的兩位站長,此刻已經穿上了低級文官袍服,頭銜也成了“總兵衙門經歷司經歷”。

 經歷司,是負責管理往來文移之事的低級文官單位。這個單位主要用於對接上級部門的文書和執行,在明代相當廣泛,有點類似於後世的辦公室——校長辦公室,教育局辦公室等等。

 總之,明代幾乎大部分衙門都會設立下屬的經歷司。這樣一來,經歷司的“經歷”,也就和後世的“主任”這個頭銜一樣,會隨著上級衙門的級別不同而變幻莫測。

 譬如五軍都督府經歷司,就是正五品單位;而順天府經歷司,就只有區區從七品。

 所以根據這個特性,既不起眼,又什麽事都能攙和一手的經歷司經歷,就成了兩位站長明面上最好的掩飾身份了。

 另外,這個職務任命起來也很方便總兵府經歷司是七品衙門,算是曹將軍自己招募的半獨立屬官,只需要給巡撫衙門報備一聲就可以,不需要經過吏部。

 今天天津本地的土著在校場見到的接待員,就是兩位總兵府任命的經歷了。

 陸水進屋後,兩位在北人眼裡依舊顯得高大白淨的經歷先是簡單和他寒暄了兩句。接下來,和藹可親的薛經歷和姚經歷兩人,便操著一口古怪的“南方話”,和陸水聊起了“家常”。

 陸水知道這是在“盤底”,於是他趕緊將自家情況簡單介紹了幾句,然後適當表示了一番對將軍大人的“仰慕”之意——他知道外面還有一票大佬在等著,談話很快就會結束,所以必須抓緊時間把“中心思想”表達出來。

 果然,五分鍾後,雙方初次接觸就完事了。陸水在得到一個“好朋友要常走動,互相照應”的許諾後,高高興興地出了屋子。

 而兩位經歷則擺弄了一下桌上的錄音機,笑著對陸水這個聰明小吏評價兩句後,對守衛說道“請下一位”。

 跑來“勤王”的曹鎮兵馬,就這樣開始了所謂的“休整”。

 沒用三天時間,天津衛的文武官員就看傻眼了曹總兵自打窩進老校場後,不見他操練士卒,反而大肆會見賓客,往來商賈,把一場神聖的“勤王之行”,硬生生做成了充滿銅臭味道的商旅之行。

 這個時候,曹總兵的背景也徹底在天津衛被吹爆了,是個人都知道他有錢。

 如此一來,曹大人就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土著目光,尤其是天津衛本地的文武官員。

 實在是這位南方總兵太過古怪了——穿越眾每到一地,那些看上去貌似是“白撒銀子”的行為,總能令土著感到不可思議。

 不論是大校場的修繕,還是爛泥窪的填墊工程,這些在官員眼中純粹就是作死你姓曹的是客軍,又不能在天津常駐,花如此巨量的銀錢修繕駐地,這不就是腦殘嗎?

 天底下願意掏自家腰包給別鎮修繕兵營的總兵,大約也就是這位不差錢的曹傻子了!

 然而穿越眾依舊我行我素,看上去一副要將傻事進行到底的姿態在冬季寒冷的工地上,曹傻子不惜購買大量煤炭,雇傭大批工人,徹夜不停,花費著比夏日高昂數倍的代價在拚命趕工。

 官員們沒有注意到的一點是曹傻子雇傭的,很多都是流民。

 天津衛有沒有流民?當然有,而且還是大批量的臨時性流民。

 自從八旗大軍南下後,京圜地區就有無數明人開始拖家帶口南下避難。而天津作為漕運樞紐,既有便利的運河,又囤積著大批糧食物資,富人遍地,所以毫無疑問,這裡就成了流民避難的第一站。

 那還等什麽?某勢力在穿越三年後,現在已經把這個套路玩到精熟了。

 第一步,雇傭大批流民乾活。

 第二步,在這個過程中,充分給叫花子們展示什麽叫財大氣粗,救苦救難,待人以誠。

 第三步,甄別忽悠,打包裝船運走。

 靠著這一套日漸熟悉的流程,現在帝國正在大明沿海的多個城市吸納土著,效果顯著。

 而這一次當北上幾位穿越眾見到大批北方流民時,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豐富老家的人口來源是刻不容緩的,大批北方移民的到來,會令“國內”南方人居高不下的局面大大緩解,這是關乎到“長治久安”的重要國策,必須加以重視。

 一星期,隻用了短短一星期時間,過去破敗的老校場就像一塊嶄新的銀幣那樣,重新矗立在了原地。

 原有的圍牆現在已經修補了破口,而且被重新被抹上了白色石灰,還加蓋了望塔,漂漂亮亮,整整齊齊。

 佔地廣闊的校場裡,之前那些破爛的屋舍都經過了修繕,還在旁邊加蓋了一些臨時士兵宿舍用雙層磚和木料搭建的低矮房屋,縫隙中抹了水泥。

 這種臨時矮房雖說采光差,逼仄,但是能擋住小冰河時期的冬季寒風,已經超過絕大多數普通人家的屋子了。

 另外,在已經墊高夯實的一部分爛泥場上,圍牆和用磚木搭建的馬廄,正在陸續延伸中。

 而最令土著驚奇的,則是從一艘運輸船中吊裝出來的一台小型鍋爐。現在土著們知道,校場裡那間經過改造,有著磚頭煙囪的屋子是用來做什麽的了。

 有了鍋爐,就有了24小時的熱水,也有了令士兵保持健康和衛生的澡堂。這才是真正的大殺器,要知道在小冰河時期的北方,大部分人是洗不起澡的,土著的衛生狀況極其糟糕,各種病菌和傳染病隨處都是,令穿越眾不寒而栗。

 當然了,這一切成果,都是和本地那些大商人脫不了關系的。

 包括招募流民,聘請工匠,組織大批建材,組織後勤補給等等這些看似流暢的工程,背後靠得都是大商人們從各處調集來的資源,兩眼一抹黑的曹總兵目前肯定做不到。

 不過曹總兵也給了商人們足夠的回報比起某一片地區的煤油燈和煤油代理權來,商人們這幾天幫得這點“小忙”,送得那點糧食,又算得了什麽?

 這幾天裡,從運輸船卸下的那些貨物,毫不意外地引起了當地商行激烈地爭搶。這也是工程進度能飛一般前進的主要原因——商人們都把這看成了對自家商行實力的一種考驗。

 七天后,初具規模,算是正式落腳的曹家軍,又開始了新一輪搏眼球的活動。

 從這天早上開始,就有馬群沿著土路來到老校場。馬群的主人,是從口外而來的馬販子。

 馬販子手中不但有馬,還有駱駝和牛群。

 作為漕運樞紐,平日裡在天津集結的馬幫是相當多的。這些人手裡的馬匹會沿著運河一直南下,江南那些富商用來拉車的豪華駿馬,都是從此輩手中買到的。

 而今天趕著馬群來老校場的,便是目前駐扎在天津衛最大的一個馬幫。

 提前得到交待的馬幫,趕來了將近三百匹蒙古馬來供挑選,所以此刻校場上人喊馬嘶,十分熱鬧。

 由商人們的馬夫和熟知馬性的一些常走口外的老護衛,此刻都在校場上,一邊驗看馬匹,一邊大聲在討論。

 而在這方面完全束手無策的曹家軍,也只能束手無策了——穿越眾終歸不是神仙,所以出發時沒有考慮到驗馬這一點。隊伍裡大部分都是南人,雖說有一些騎過馬的,但是會騎馬和會相馬那可是完全是兩回事。

 所以今天這場買馬會, 就只能拜托臨時聘請來的馬夫和護衛了,曹將軍隻管掏銀子。

 轟轟烈烈的選馬活動持續了大半天。最終,大部分肩高在13米以上的馬兒,都被留了下來,總數達到了200匹。

 這個時候,旁邊爛泥地新修的馬廄就派上了用場。

 前幾日送軍需來的陸水,這時正指揮著手下民伕幫忙,給馬兒飲水和喂料——那些他親手送來的黑豆,小麥和蕎麥,果真如當日白帳房所說,都被滿滿地倒進了馬槽,號稱是要給馬兒“上膘”。

 “還真是財大氣粗啊!”陸水暗暗咂舌。其實在北方,這些黑豆陳麥和蕎麥,本來就是很多軍隊和普通人家日常的食糧,根本沒有所謂“馬飼料”這一說。

 接下來到了結帳的時候了。

 然後圍在校場上的人,就看到曹家軍的帳房一把將氈毯掀開,露出了下面壘起來的,亮晶晶,長方形的一堆鐵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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