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月光映著腳下的水流,四周山野間還有些不知名的蟲兒在沒日沒夜的郭叫著,甚是一番近些年來北方戰亂,基本未曾有過的安寧。
但見這番景象卻不由得想起叔父齊世景現在還依然還在危難重重的帝都中。
就地牢外一別後便再也沒有過任何消息,因為早間的事情,大都督府早已成了眾矢之的,現在,又會如何呢?
想到此處,程錦繡一手持碗筷陡然從三指粗細的小竹圍欄上站了起來,腳下暗自發力一點跳上了旁邊廂房的房頂。
向北方看去,除了重山,就是不可穿透似的一片黑暗。
正在感慨之事,還沒來得及把手舉起來吃上一口,隻感覺在遠處的身後忽然有人氣閃動。
這種氣息顯然不是有人在放下行走,很明顯有人也同樣穿梭在房簷之上。
程錦繡猛然間一回頭,只能模糊的看到依稀月光下在侯府的南院處有大概兩個身影一閃而過。
那兩人顯然在程錦繡之前看到了他,趁他還沒轉過頭來換慌忙忙的就跑走了。
那處的幾棵樹阻擋住了程錦繡的視線,有著上一次在程府中的經驗,程錦繡並沒有立刻上前去追趕如何,而且現在實在這揚州侯府,會有什麽事情恐怕也是有口難分辨。
這會兒前院方向的人八成正祝賀著呢,量這揚州內城中看似太太平平,實則也已經是兵盡糧絕,要把人馬抽調出來率先去城郭外等候也是需要些時間。
“兩個人……”
這倒是使程錦繡想起了方才在府門前時唐文玉曾說“跑掉了兩個荊北人”這樣想來,很可能就與之有一定聯系。
侯府中來來往往的侍奉之人多,在房頂上行走未免被人看到會留下把柄,程錦繡一轉身腳點房簷跳了下來,手中飯菜則絲毫沒有晃動。
前幾日還潛伏在皇宮中不知道做些什麽不敢說出來的事情,今日中午倒已經為打著大康景的旗號,去南郡打仗了,這樣的套路真是好生有趣。
程錦繡心中琢磨著一路貼著牆邊向南院一側走去,映著斑斑霖霖的月光抬頭看向頭頂的幾顆老樹,前面轉角過去就是方才那兩個人消失的地方。
但此時程錦繡卻被一陣極小聲抽泣聲吸引的停下了腳步,那聲音自牆院外面傳出來,而這南側的角門剛好只是虛掩著沒有關。
附近沒有下人,門上原本應該有鎖,這不會是意外失誤所造成的,倒很肯能是方才那兩個不速之客的傑作。
程錦繡把手中碗筷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輕輕把角門推開一條小縫,眼見四下無人,向那哭聲看去卻是有位破衣爛衫的婦人正在抱著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小聲抽泣著。
婦人半跪半坐在地,很可能是因為腿腳受了傷不能走動,才在方才被馮濟驅散後暫時跌跌撞撞的躲在這條背街上。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程錦繡索性直接推開院門走了出去,這一舉動可是把那兩人嚇壞了。
婦人慌忙抱住小女孩向後蹭了兩步頭都沒敢抬驚恐道:“對不起大人!大人我們這就走!我們這就走……”
“不用,呆著吧。”
清冷的月光把程錦繡的影子拉的老長,映在那婦人和孩子身上,女人有些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向那身影,卻總覺得想到了什麽、
“大人,您,您可是……程大人嗎?”
程錦繡聞聽此言不由得有些好奇,若說這北方的人知道也就罷了,這與南方之間相隔數千裡怎麽回會有人曉得呢?
那婦人見程錦繡一時未說話便以為他是默許了,急忙一抹臉上淚痕向前跪爬半步言道:“大人,您竟然從帝都到揚州來了!這輩子有幸難見到程大人,賤民就算是死也瞑目啦!”
“何出此言。在下給民間帶來諸多災難,各位難道不應對程某唾罵之至。”
他半蹲下身子看向那那女子,她的實際年齡只有三十多歲,看起來卻已經像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消瘦的臉龐上泛著明顯的蠟黃,也就那小姑娘還能看的下去,也是同樣破衣爛衫面有菜色。
“大人您這說的是哪裡話來!”
婦人輕拉住小女孩用手撐著地面盡量坐起來說道:“帝都貼來的千張告示有誰會沒看到過呢,這些事情雖在中原發生,但是在俺們南郡也早都傳為佳話啦!”
“若是沒有大人您,怕是大康景在年夜之前就倒塌了,那什麽侯爺早就要反了先帝。還有那些什麽突厥契丹外族的蠻子,怕是會使整個地方都開始打仗啊!俺們都感激您還來不及呢,您這是說得什麽話?”
程錦繡原本以為自己在民間百姓的眼中應該是殺人如麻,又給大康景帶來戰亂的厭惡形象,就似當時在綿山郡,後來又在帝都出現的那姑娘一樣,應該人人敬而遠之,視作凶煞才對。
那小姑娘似乎也知道著很多關於這些事情的消息,轉過頭來拉住程錦繡的袖子頓時破涕為笑。
此言聽得程錦繡心中不禁一陣溫暖,也沒有推開那小女孩,只是略有些發呆的蹲在原地,良久才淡淡問道:“侯府一帶甚為危險,你母女二人應該找個其他地方。”
那婦人一聽這話頓時又傷感起來,從懷中掏出一隻髒兮兮的手帕攥在手裡歎道:“俺家裡男人被抓了,現在是死是活也不曉得。”
“方才在那府門前站出來說了句話,就被那年輕的大人一槍杆打了腿,這腿估計是斷了,從府門前爬到這已經在沒力氣走了,不忍心看著小孩兒流落在外,要不然俺早就一頭撞死了……”
說著婦人兩件抽動著又抽噎了起來,小女孩也抱著程錦繡的手臂哭了起來,硬是把眼淚和鼻涕都蹭到了程錦繡的衣袖上。
她說的人肯定是馮濟,馮濟抓的是那所謂荊北的起義軍“那莫非……”
還未等程錦繡問出問題,那婦人以手掩面抽搭道:“俺也不瞞您說,俺們這一批剛趕來揚州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從荊北來的,但俺們只是荊北苦難的百姓而已,但凡有一線生機,誰敢跟那朝廷作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