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池暝越是這樣，越是讓這位大統領覺得心中沒底。

　黑龍一族雖說用沒落二字形容也不為過，畢竟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十萬年之久，就算是夜池暝一個黑龍之子回來，也不見得能夠翻起多大的風浪。

　但是大統領心裡始終覺得，事情不會像自己想的這樣簡單。

　凰悅那邊，他見說不動她放棄，就想著要來這裡說服夜池暝，但是沒想到夜池暝竟然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賢侄，這……”

　夜池暝閉著眼睛，像是將自己隔絕在了這三界之外一般。

　大統領在夜池暝的房間裡徘徊躊躇，還未等他下定決定，凰悅卻已經是從外面匆匆趕來了。

　凰悅看見夜池暝這個房間的房門似乎被人打開了一道縫隙，而且裡面似乎有人正在說話，凰悅以為是花陌靈已經找到了這裡，要帶夜池暝走。

　可是沒想到一進去的時候看見的竟然是自己的大伯正在屋子裡遛彎。

　“大伯，你這是要幹什麽?”

　凰悅擰著眉頭，似乎十分不滿地樣子。

　大統領有些手足無措地咳嗽了幾聲，“沒，沒什麽，就是來看看我這賢侄有沒有什麽吩咐。”

　凰悅知道，她這個大伯一直對她這種強迫夜池暝拜堂成親的行為頗有微詞，今天到夜池暝這裡來露面，絕對不是敘敘舊這麽簡單。

　“如果大伯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就請先離開吧，我和小龍龍還有話要說。”

　凰悅握著拳頭，臉上的表情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懾感，恐怕是這麽多年在外域之中的歷練，讓她練就了這樣的氣質。

　大統領還有什麽話想說，卻仍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連屋脊之上的花陌靈都對這個優柔寡斷的男人十分失望了。

　猶豫了半天，仍然沒能說出讓凰悅將夜池暝放走的話，大統領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獨自走出了夜池暝的房間。

　“小龍龍，我的衣服，好看麽?”

　屋子裡除了凰悅和夜池暝之外，再沒有其他人，凰悅一身黑色的嫁衣，頭上是華麗的頭飾，看起來應該和獸族的成婚儀式有關。

　凰悅的聲音和表情都滿是期待，可夜池暝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凰悅，你放了我。”

　夜池暝的話說的雲淡風輕，仿佛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自然。

　凰悅卻權當沒有聽見，自顧自地說著，“小龍龍，這件嫁衣，是我十幾萬年以前就已經繡好了的，回到蒼芮，我特意去找了繡娘來教我秀衣裳。

　我想，在我們的婚禮上，我穿上自己親手繡成的嫁衣，成為你的新娘，該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凰悅的聲音裡似乎飽含了無盡的向往，可是最後她握著自己嫁衣的手，卻開始顫抖，聲音裡也滿是哽咽。

　“可是，小龍龍，我等你十萬年，你都沒有來，最後一次聽到你的消息，就是你死在了外域戰場上，我從家裡跑出來，趕到外域戰場，可是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麽?

　皚皚白骨，對我來說，那裡不像是戰場，更像是一個堆滿了亡靈深深哀怨的不毛之地，耳邊獵獵作響的風聲，都是那些冤魂在傾訴自己對死亡的不甘和恐懼。

　只是，我實在分不清，那裡面到底哪個是你……”

　說到這裡，凰悅似乎已經是淚流滿面了，可是花陌靈藏在屋脊上面，卻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否則稍有不慎就會被凰悅發現的。

　夜池暝倒像是根本沒有心情再繼續聽凰悅這樣說下去，“凰悅，我再說最後一次，放了我。”

　凰悅因為夜池暝這種嚴肅異常的語氣而有片刻的猶豫，這倒不是因為夜池暝是不是在生氣的緣故，而是因為夜池暝體內的黑龍血脈，讓凰悅本能地覺得恐懼。

　“小龍龍，我們今晚就要成親了……”

　凰悅變了一種語氣，像是最開始看見夜池暝的那樣，像是小時候她跟在龍擎天的身後的那樣，她趴在夜池暝的胸前，眼睛滿含期待。

　夜池暝卻是睜開了眼睛，直視著凰悅的目光，“凰悅，我是夜池暝，不是龍擎天，我已經成了親，有了妻子，有了兩個可愛伶俐的孩子，沒有納妾的想法。”

　凰悅一字一句地聽著夜池暝說完，深深地壓住了眸光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受傷，“沒關系的，我不介意，只要小龍龍從今以後只是我一個人的夫君就好了。”

　夜池暝氣結，看來他之前的想法是對的，凰悅的確是陷入了某種偏執的瘋狂之中，這種瘋狂讓她的生活裡除了“嫁給小龍龍為妻”之外，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念頭。

　可是這樣卻是讓夜池暝十分生氣。

　“凰悅，你看著我的眼睛，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龍擎天，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是龍擎天，我也從來沒有說過要娶你為妻這種話。

　我一直拿你當做一個外族的妹妹來看待。”

　說起來，這也算是夜池暝的錯了。

　當初他還年幼的時候， 父親有一日突然領回來一個粉雕玉琢的，扎著兩個童子髻的小女孩，告訴他，這個是以後要和他們一起生活一段時間的金麒麟，讓他好生照看。

　那個時候的凰悅長得瘦瘦小小的，只是臉卻圓圓的，笑起來會把兩隻眼睛擠得剩下兩條窄窄的縫隙，圓圓的臉蛋倒是十分討喜，而且上面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那個時候，因為是父親的吩咐，所以龍擎天不管去到哪裡，都會默許這個小女孩像是跟屁蟲一樣跟在自己的身後。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概有幾年的時間以後，那個瘦瘦小小的姑娘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偷偷地抽長了身高，身體也逐漸豐腴了起來，臉上的嬰兒肥也漸漸褪去。

　不變的，就只有那一對淺淺的梨渦。

　某一天，那個小小的姑娘居然站在夜池暝的面前，用兩隻淺淺的梨渦向龍擎天宣布道，“小龍龍，等我長大了，要做小龍龍的新娘子！”

　龍擎天當時有些許的怔愣，後來也只是挑起了嘴角，敷衍了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