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別人不懂，我卻一目了然，但是你們的緣分也就完畢了。”我再次歎口氣，女孩的面上有了麻木，有了淒然的創傷，她多麽想要以身相許啊，但都不能，她的痛苦是自己培養出來的胚芽。

　“或者，早早的你說出來，結果不會這樣。”這僅僅是我的猜測罷了，芸娘點點頭，問我:“以後呢，我將去哪裡?”

　“你看身後。”我提醒一句，芸娘木訥的轉過頭，看到了身後的黑白無常，范無救和謝必安已經到了，女孩已經知道，一切在所難免，她歎口氣，緣分這樣快就結束了。

　女孩驚恐的神色逐漸的平靜了不少，她沒有絲毫的掙扎，因為一切都將是徒勞的。

　“老兄，又一次見面了。”我朝著兩人揮揮手，范無救冷冷的點頭，這個是外冷內熱的家夥，而謝幣安呢，已經笑眯眯的了，他是向來都抬頭見喜的。

　鎖鏈“哢嚓”一聲已經套在了女孩的脖頸上，那白膩的脖頸子幾乎不堪重負，但魂魄是沒有知覺的，她現在非常慶幸，幸虧自己提前就有了預見，也提前已經將約定的事宜一一都談妥了，即便是日後他看到那約定的地方不過是長林豐草的墳墓……

　也比兩人沒有見面要好很多啊。

　“姐姐，你以後還在帝京的話，告訴他，我臨終前托付你代為轉達兩句話，一句是，我愛她，還有一句是，讓他選擇一個姑娘在一起，不要想什麽門當戶對，沒有愛情的婚姻本身就是墳墓。”

　“我記住了，放心。”我點頭。

　“嗯。”女孩如釋重負了，鬼差朝我點點頭，“一路平安”我道別了，心情萎靡朝著前面去了，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卻因為一個自慚形穢一個甘於犧牲而夭折了，這愛情簡直無疾而終。

　可憐書生對於大化之外的一切，居然還懵懂不知，現如今，除了祈禱書生能金榜題名一路聯科，我已經沒有其余的想法了。

　之前沒有吃東西，現在遲鈍的味覺忽然之間就蘇醒了過來，有了孩子以後，孩子瓜分了我的健康與活力，也瓜分了我的營養與生機，現在，我忽而感覺餓極了，立即準備去吃東西。

　而饕餮呢，已經吃飽了，朝著我這邊來了，他就那樣默默無聲的跟隨在我的背後，我走，饕餮也走，到了一家並不很起眼的客棧，我邁步朝著裡面去了，掌櫃的開門迎客，夥計們笑逐顏開。

　我卻怏怏不樂，他們雖然想要營造一種賓至如歸的氛圍，但今時今日，我並不快樂，我帶著一種惆悵的心情，悲傷的看向了桌面，小二哥立即殷勤的過過來了，笑眯眯的說道:“請問姑娘，吃點兒什麽?”

　一邊說，一邊斟茶，茶雖然不是什麽好茶，不過現在渴了，也不好窮講究。

　“油炸松茸，油燜冬筍，金華火腿，醬牛肉，外加玲瓏蒸餃，再來一份粳米粥，好了。”我這樣說，照本宣科一樣，小二哥看看我，這是懷疑我不夠財大氣粗還是懷疑我不夠腹大如鼓呢。

　我將銀子丟給連了他。“傻子，我一個人哪裡能吃這麽多啊，一樣對半打包一份，我等會兒給夫君帶回去。”

　“您的丈夫一定很幸福。”小二哥羨慕的讚歎，我卻一笑了之。

　習慣了對一個人好，無論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都是甜蜜的秘密。我胡思亂想，想到那個被自己欺騙離開這裡的青年，想到哪個為情所困居然死亡的女子，又是想到這個淒婉悲涼的愛情故事。

　居然不知不覺潤濕了眼眶，旁邊的饕餮不知道我究竟為什麽會哭，還以為是他招惹到了我，夾著尾巴不敢理睬我。

　“與人無尤啦，和你沒關系。”我梨渦淺笑，摸一摸饕餮的腦袋，饕餮只是嗚嗚嗚的。

　過了少頃，飯菜齊備了，量大並且色香味俱全，超過了我預期想象的。那些風裡發生的事情，就讓他們隨風而逝吧。我握著玉著開始全心全意的吃東西，我已經很餓很餓了，顧不上和旁邊的饕餮互動一下。

　而饕餮呢，還在可憐巴巴的看著我，這個名副其實的大胃王，我只能點點頭，“一起?”

　“嗚嗚嗚。”饕餮快活的伸出手，動物畢竟和人類的需索不一樣，人類需要的東西簡直太多了，越發顯得不平衡，但動物們呢，只需要一丁點兒的食物就能欣欣向榮歡歡喜喜了。

　我為動物與人物之間的差別感到一絲默然的傷感，吃了這些東西我就要走了，但就在此刻，我卻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景象，小二哥在這裡走來走去，他卻渾然不覺自己的後背上有一個什麽東西。

　我神目如電，所以看到了，是什麽，是一團黑漆漆的，跟隨小二哥步行而步行的人影子，這影子看起來模糊一團，而在一般人的肉眼凡胎裡面，則是完全不能看到的。

　影子雖然暫時沒有傷害小二哥的動機，但久而久之，就不好說了。所以，人和妖族在沒有同化之前，是需要保持安全值的。只要逾越了這個安全值，一切關系都會天塌地陷。

　我看到這小二哥來了，立即拉住了小二哥，“喂，等等。”我一邊說，一邊塞入一張紙團，這紙團上寫的就是小二哥的事情。

　妖魅迷惑人心，人是渾然不覺的，人只要不察覺，他們就能肆意妄為，妖魅和鬼族不同，厲鬼傷害人性命不過是旦夕之間發生的劇變，還有一類鬼，他們擅長潛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

　但凡是有人的蹤跡路過，他們立即對人群起而攻之，鬼和咬最大的差別就是，聰明鬼對於很多事情都是有自己處理的方式，譬如，他們得到了人的陽氣，並不會立即一鼓作氣將之吸食殆盡。

　而是隔三差五的過來，人見到陽光以後，會陸陸續續補充一部分的陽氣，久而久之，鬼就掌握了那種狀況。

　我不方便立即提醒他，至於他呢，笑眯眯的握著紙團去了。

　“當心點兒，一定要看，並且照著做，我是好人。”我一邊說，一邊離開了這個嘈雜的忙忙碌碌的地方，他們的生意看起來很火爆的樣子，我一個外人在這裡反而是礙手礙腳的。

　提著給溫非鈺準備的東西，到了雕龍舫中，卻聽到了呦呦鹿鳴，我知道，定然是我回來的晚了，而孩子呢，嗷嗷待哺，溫非鈺沒有辦法，只能找到一隻母鹿，母鹿還沒有離開。

　在岸邊流連忘返的樣子，眺望著船艙中，我無奈，只能伸手趕走了張望的母鹿，母鹿已經離開了，我這才縱身一躍，到了甲板上。溫非鈺知道我回來，只是輕輕的回頭，給我豎起來食指，暗示我莫要高聲說話。

　我噓一聲，和饕餮坐在了船艙中，饕餮用餐太多了，身體好像滾圓的球兒，他一整天最好的修行就是吃飽喝足然後呼呼大睡，身為人類，卻不能，我們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事情。

　這也是我有時候羨慕他們的緣故，我看到溫非鈺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放在了搖籃中，這才閉合屋子的紙門，對我回眸一笑。

　我將手中的食物給了溫非鈺，含愧的說道:“我本來應該早早就回來的，我知道你們都需要我，但是我……”

　“怎麽呢?”溫非鈺笑著接過了食物，攤開在了桌上，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看著我。“但是我中途遇到了一件事情，這事情讓我實在是沒有可能一走了之。”

　“你古道熱腸。”溫非鈺還在笑。

　“算是誇獎還是諷刺?”我笑。

　“自然是誇讚你。”我笑的比剛剛還要甜了，所以將之前的事情一一都告訴了溫非鈺，溫非鈺聽了，一邊吃東西，一邊挑眉，“你的意思是，那個東西是女子的心?”

　“不然你以為?”我準備和溫非鈺共同探討，溫非鈺已經默認了我的觀點，其實，那不是心又能是什麽呢?他停止了吃東西，又道:“所以，你欺騙這個可憐蟲?”

　“怎麽能是欺騙呢，我並不敢欺騙任何人的，更何況，我也沒有騙人的習慣，但現如今形格勢禁，要果真讓薄命書生知道了傾慕自己的女孩已經去世，你說他呢，會怎麽樣呢?”

　“揮慧劍斬情絲?”溫非鈺樂觀的說，我卻覺得創痛之下，一個書生是絕對沒有可能那樣做的，我做了一個自刎的動作，無奈的攤開手。

　“斬情絲大概沒有可能了，斬脖頸子十有八九。”

　“啊，你……”溫非鈺看著我，等了會兒，又是笑了。“是，是，或者你預料的也算是正確。”

　“城中呢，現如今究竟如何?”溫非鈺看著我，我只能實話實說，現如今的帝京，遠遠沒有之前好了，之前的帝京，是一個充滿了夢幻的浪漫之都，在帝京， 有精靈有古道熱腸的人，有美麗的花卉，花木盛開了，在護城河邊姹紫嫣紅。

　到了夜半三更，歌舞上岸了，花卉大口大口的呼吸岸邊的晚風與潮氣，人們往往來來，是一個多麽具有魅力的不夜城啊。但現如今呢，現如今的帝京，妖族少了很多，失去了平衡和比重。

　倒是惡鬼成了市民的主流，還有麻木的食屍鬼，除此之外就是人族了，人族逐漸在毀滅信仰逐漸在崩潰，人們生活的水深火熱，這究竟是什麽力量在統治的呢?

　我將一切親眼目睹的都轉述給了溫非鈺，溫非鈺聽過了，面色卻白了，“你說，這樣一個地方，會不會有滅頂之災呢?”

　“難說。”我支頤看著面前的溫非鈺，溫非鈺已經吃過了，我將荷葉都丟在了垃圾桶中，他擔憂的蹙眉，一邊沐手，一邊回頭不確定的看著我，又道:“但願這裡不要變成我想象中那不可開交的模樣。”

　“人需要的是自覺，需要的是有禮，需要的是有愛，富者有禮高質，貧者有禮免辱，父子有禮慈孝，兄弟有禮和睦，夫妻有禮情長，朋友有禮義篤，社會有禮和睦。”但是現如今缺少的就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