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呢,他已經變了,裴臻不能想象玄十天青面獠牙的樣子。 但從那死者的瞳孔,他還是看到了玄十天的模樣,那是恐怖的,是陌生的……
“有心事?”
“沒。”裴臻不自然的被動的搖頭,挪移了一下腳步,朝著軍帳的位置去了,“說真的,”成將軍跟隨在裴臻的背後,“你好像早已經知道這凶手是什麽人了,對嗎?”
“我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裴將軍,為什麽不能告訴我呢?”成將軍的確不明白,所以白目的問。裴臻歎口氣,玄十天倒下了,真正發揮作用的將是自己與成將軍,這些秘密他不得不告訴成將軍,但即便是讓成將軍知道內情,也於事無補。
“僅僅是懷疑罷了。”
“懷疑什麽人?”成將軍面色凝重,頓住了腳步,惆悵的看著裴臻。裴臻囁嚅道;“僅僅是懷疑,現在還沒有得到最後的證據,我並不能血口噴人,我不想要汙蔑他,我……”
“這樣說來,是朋友了,好,你不說,我自然不會繼續問了,現在,我們回去。”成將軍灑脫的笑了,朝著軍帳去了,結果哪裡知道,兩人剛剛進入營盤,聽到了淒厲的慘叫聲。
“啊……啊!”這慘叫聲短促,但高昂,激越。僅僅是一聲,驟然停止了,裴臻低咒一聲,和成將軍一前一後已經朝著那個方向去了,過了沒有很久,他們已經到了。
死者剛剛咽氣,屍體還熱乎乎的,裴臻伸手撫摸了一下屍體的心口,知道大勢已去,這才將那屍體軟綿綿的有氣無力的放在了地面。
“燒掉吧。”他無奈的搖頭,吩咐旁邊的人。焚燒同伴,這對於任何一個志士仁人來說,都是難以下手的事情,但事已至此,不能有絲毫的婦人之仁,他們只能懷著惴惴的心與痛苦的意將那屍體給焚燒了。
一時間,濃煙滾滾,屍體化為灰燼,裴臻舉長劍,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這一晚,兩人已經死亡,是裴臻的失敗之處,也是裴臻自以為的失敗。他越挫越勇的銳氣已經大打折扣,他難過而低沉的歎息,想要做什麽,但卻完全不知道做什麽好。
“繼續搜查。”裴臻下令,沉痛的閉了眼睛。
兩條活生生的性命頃刻之間已經化為灰燼,他們的心情都不怎麽好,而此刻,第三聲慘叫也是劃破了天幕,這一次,距離他們都不這麽遠,所以,陸陸續續他們都去了案發現場。
這活跳屍先是躺在地,聽到裴臻的腳步聲,那屍體安然無恙的躺在了地面,裴臻半蹲在了這人的身旁,這人一個驚跳,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瞄準了裴臻的咽喉。
裴臻大驚失色,這是一個反攻與自衛都不怎麽靈便的地方,他簡直沒有絲毫的力量去反擊,只能迎面用手掌去還擊,這惡鬼痛感遲鈍,一口咬在了裴臻的手掌邊緣,裴臻後退一步,與之對峙。
這惡靈知道裴臻的能耐,索性不戀戰,灰溜溜的朝著旁邊去了,裴臻焉能讓此人逍遙法外呢,遂提口氣朝著這個屍體去了,這屍體與裴臻立即激戰起來,兩人酣戰,眾人趕到這裡,裴臻與這屍體已經從蘆葦叢出來了。
裴臻一個魁星踢鬥,已經折斷了這屍體的後背,屍體的脊背發出一聲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音,接著,屍體倒在了蘆葦叢,裴臻擦拭了一下汗珠,將火折子點燃了,吹了吹。
“慢著!”在裴臻即將將火折子丟在地面的刹那,一道威嚴的語聲打斷了裴臻的舉動,裴臻閃電一般的回眸,看著這聲音的主人玄十天。
玄十天在咳嗽,將降魔杵當做了拐杖,那樣栗栗危懼的站在原地,侍女小心翼翼的將一件重裘披在了玄十天的身,玄十天因為畏寒而在瑟瑟發抖,他看起來精神頭一點兒都不好。
他的一隻手輕輕的撫摸重裘的風毛,一隻手握住了降魔杵的銅鎏金,那是一張黧黑的面色,他的濃眉因為慍怒,冷峻的軒著,那青筋暴凸的太陽穴在不停的鼓噪。
一股一股的血液激蕩到了他的腦海,成將軍劉將軍以及歐陽將軍自發性的已經站在了他的身旁,幾個人的眼神都同仇敵愾的虎視眈眈的掃視著面前的裴臻。
裴臻不明裡,為什麽他們的眼神那樣尖銳呢?他只能將火折子收好了,慢吞吞的放在了袖口。
“少爺。”裴臻行禮,看著面前的少爺,玄十天似乎醞釀了很久,但他那激動的情緒還是出賣了自己,他的胸口起伏的那樣劇烈,緊張的呼吸斷斷續續,“果然是你……裴臻,你……”
“我?”裴臻不明裡,鵠立在玄十天與眾人的面前,幾個人面面相覷,而裴臻呢,完全不明白玄十天究竟是什麽意思。
“果然是你,裴臻,我……不應該這樣相信你的,你讓我失望透頂啊。”他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在表達這一句話似的,這句話好像秋風一樣,讓裴臻心神一凜,他現在似乎明白了。
“那無頭幽靈並不是我,那幕後黑手另有其人,少爺,末將的確不知道您究竟為什麽會懷疑末將,但末將是真心實意為了降魔一族而努力啊,末將究竟哪裡做錯了呢?”
“哪裡是你做錯了,是我……我做錯了,我將你的虛情假意信以為真,我滿以為你會兢兢業業的效忠於我,服務於我國人,到頭來卻知道,原是水走鵝飛空花幻影罷了,我自責,要沒有我引狼入室……”
他激動的顫抖起來,那瑟瑟發抖的雙肩,將重裘都抖落在了地面,他做了一個深呼吸,看起來面色凝重而痛苦,裴臻看到了玄十天的指甲,那指甲長而犀利,好像水果刀似的。
那指甲裡面還有紅色的凝固的東西呢,要裴臻沒有猜錯,那一定是血液的凝固物,現在,裴臻完全不清楚為什麽,居然會賊喊捉賊。
“諸位且請過來看看,一直以來為非作歹的是他啊,當日我瞎了眼睛居然會引狼入室,現在我們都自食惡果了,裴臻,何不露出來你的本來面目呢?”
“少爺,你……”裴臻面更多的不是震驚,而是失望,那種濃鬱的失望情緒已經鋪天蓋地的席卷了過來,將裴臻整個人都兜攬住了,“你居然……冤枉我,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的,你明明知道的。”
“裴臻,你有口難辯!?”說話的是成將軍,成將軍與裴臻也是難兄難弟的,現在呢,難道這是所謂的牆倒眾人推不成?裴臻震驚的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控訴者。
“裴臻,每一次你總能第一時間到達現場,這本身說明了有問題,你口口聲聲告訴我們說,這群人死了以後會立即詐屍,會變成什麽模樣,但根據我們的觀察,這群人死了是死了。”
“不,他們會變成行屍走肉。”裴臻歎口氣,無力的抗辯一句,其實,現在的裴臻心知肚明,無論自己說什麽,無論自己做什麽,他們對他的認識已經是根深蒂固了,已經不能讓自己解釋一句半句的了。
他的心情現在並不怎麽愉快,他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良久良久的沉默,他這才說道:“那麽,你們已經相信凶手是我了?”
“我們沒有理由讓凶手逍遙法外,盡管,凶手很有可能是我們最親近的人,但不能因為這個姑息養奸啊,裴將軍,你之前的確是對降魔者有很大的貢獻,不過現在,你……你自私自利,你害人害己,你……”
“法恢恢疏而不漏,還和他廢話什麽呢,何不立即明正典刑?”旁邊的歐陽將軍與裴臻的關系最為緊張,現在牆倒眾人推,他得到了機會,怎麽不推波助瀾置之於死地而後快呢?
“我能說兩句話嗎?”裴臻看著面前的玄十天,玄十天的眼睛飽含惻隱,聲音淒涼,感歎道:“你想要說什麽說什麽,我們聽你說是。”
“第一,這幕後真凶另有其人,的確不是我,裴某一輩子行的端坐的正,兩袖清風。這第二,諸位不妨算一算被害者遇害的時間,我裴臻僅僅是爹生媽養的一個普通人,不可能有如此的三頭六臂,諸位不要讓言論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啊。”
“說的的確是好。”玄十天鼓掌,乜斜一下裴臻,“你想必已經有了另外懷疑的人,我且問你,究竟那又是何人呢,說來讓大家參詳參詳也是好的。”
“那人……”裴臻卻不知道究竟說什麽好了,求助一般的看著成將軍,成將軍得到了玄十天的準允以後,漫步到了裴臻的面前,用一種責備的口吻說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我原本將你看作了兄弟的, 你怎麽能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呢?皇天不佑,皇天不佑啊。”
“連你都覺得是我?”裴臻已經逆來順受,嘴角掛著一個情非得已的苦笑,看著面前的成將軍,成將軍盡管疑竇叢生,但還是咬住了嘴唇。“現在,看起來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黑影的速度很快,快到無與倫。”
“這裡真正厲害到無與倫的舍你其誰呢?”他氣急敗壞的說,裴臻現下是一個字都不能解釋了,只能沉默,但沉默終於還是爆發了,“你附耳過來,算是我臨終遺言了。”
“也好。”成將軍將耳朵湊過去了,他聽裴臻一字一頓的說道:“凶手其實是玄十天,現在的玄十天早已經今時不同往日。”
“這如何可能呢?”首先,需要一個實打實的論據,成將軍是不相信的,玄十天表裡不一?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不,這絕對不可能的,不要說別人,成將軍第一個難以置信。
“你仔細回想回想之前的種種,找一找他的不在場證明,在想一想,究竟我們都厲害的還有誰呢?”這簡直是信口雌黃了,成將軍盡管不怎麽相信,但經過懷想,還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