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印尼群島的局勢都很亂,土人們在聚集,在當局的引導下開始籌劃著一些殘暴的事情,華人們也紛紛聚集自保,甚至開始大規模的從境外走私軍火。雙方全都摩拳擦掌,要大乾一場的氛圍已經非常濃鬱了,但是也有人在祈求著太平。
中國早有古訓,寧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所以作為中華民族的好兒女,陳阿三一家無比的渴望和平。十年前因為戰亂,不得不下南洋討生活的陳阿三一家,不信滿洲政府的移民政策,也不信蘭芳共和國的華人主權,他們想的只是投親靠友,穩穩當當的做自己的小生意。因為有故鄉的友人在,陳阿三一家便在距離萬隆不遠的雙木丹安了家,做著木器加工的小生意。印尼當局在橫征暴斂這方面,做得一點也不比大清的官員差,當地的土人也極難相處,喜歡佔小便宜,又完全講不通道理。十余年間,陳阿三一直是靠著退一步海空天空在過日子,平日裡吃的虧,根本就沒法計算。不過仗著手藝好,當地人又蠢的像豬一樣,他的日子也還過得不錯,有了自己的宅院和田地,看著兒女們都長了起來,陳阿三也沒啥奢望了。
世道突然亂了起來,陳阿三的家門口也被擺了紅碗,搞得陳阿三心裡很煩躁。陳阿三討厭這種感覺,這讓他覺得自己太平的日子受到了威脅。萬隆的會黨私下裡也聯系過陳阿三和附近的華人,要求他們向萬隆集中,同時捐款買槍,一起應對土人發難。陳阿三不情不願的捐了錢,他覺得這就是會黨在勒索他,不過他惹不起人家,只能乖乖的掏錢。可是舍棄家業去萬隆,陳阿三可是絕對不乾的,這是他十幾年的心血,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娶媳婦嫁姑娘,還指望著這份產業呢!土人要鬧事,給他們一些好處就是了,光天化日的他們還能怎麽樣?
“承祖,你往櫃子裡藏什麽呢?”鄰居的華人有幾個去了萬隆,這讓陳阿三有些犯合計,所以他焦躁的一直在家裡走來走去,忽然發現兒子陳繼祖正偷偷摸摸的往櫃子裡放東西,當即大聲叫了兒子一聲。
“啊!……沒什麽!”陳繼祖被老爹的一聲嚇得不輕,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很慌亂的把櫃子給蓋了起來。
“滾開!”陳阿三一眼看出兒子心裡有鬼,一把將兒子推到了一邊,自己打開了箱子。
“這……這……這些東西,你從哪裡弄來的?”打開了櫃子之後,陳阿三差點被嚇死。兒子藏的東西雖然用油布裹著,但陳阿三還是一眼便看了出來,那是嶄新的一杆步槍,還有上百發的彈藥。
“劉家大哥走的時候說了,土人們這次要殺人的,他特意給咱們留的槍彈,讓咱們家留著防身!”陳繼祖有些怕自己的老爹,不過被發現了,他也就坦白了,不過他的動作有些扭捏,還把什麽東西往自己的懷裡掖了掖。
“你身上是啥?”陳阿三很驚訝自己的家裡有武器,可是他更擔心自己兒子身上的東西,當即身手便向兒子懷裡掏去。
老爹過來動手,陳繼祖當然要躲,即便隔著衣服被老爹抓住了東西,他也是一直不停的掙扎,兩父子直接撕吧了起來。陳阿三的老婆陳吳氏和兩個女兒大妹、二妹,都給驚動了,可是無論怎麽也勸解不開,一家人拉拉扯扯的滾成了一團。女兒和老婆都是向著陳阿三的,而且陳繼祖心裡本來就怕老爹,終於是讓陳阿三取得了勝利,把陳繼祖懷裡的東西給搶了過來,那是一把同樣嶄新的轉輪手槍。
“作死啊!你弄這玩意兒幹啥?”陳阿三氣壞了,他的家裡決不能有這殺人的東西。
“土人要來殺咱們哩!沒這東西,怎麽防身,等著他們來殺啊!”陳繼祖強嘴起來,每次土人不講理,老爹都是忍讓,他早就受夠了老爹的窩囊樣。
“你個混帳!”陳阿三沒說自己的觀點,上去先給了自己兒子一嘴巴。
“這是啥?這是殺人的物件,咱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家裡,哪能留這個東西,這是官府才有的東西,私藏是要殺頭的!”陳阿三怒氣衝衝,恨死了這個不孝子,這是給自己家裡招禍患啊!
“土人在擺紅碗呢!他們在聚集要來殺咱們呢!不留著這個怎麽防身!”陳繼祖肯定是不服,他認識的幾個小夥伴家裡都藏了槍了,他是最後一個,這讓他覺得很屈辱。
“呸!你懂個屁!土人要鬧事,自有官家管他們,用你操心啦!你私藏軍械就是個死罪!那些會黨煽乎你們這些小崽子,是他們想要鬧事,想要從中取利。你傻乎乎的往前上,第一個死的,就是你個短命鬼!”陳阿三罵了兒子一個狗血噴頭,然後就是一頓巴掌。
父子兩在家裡大吵了一架,最後還是一向被父親管的極嚴陳繼祖敗下了陣來,步槍和手槍都被老爹給沒收了。照陳阿三的意思,這些東西就該上繳官府,但是陳繼祖堅持了下來,他是絕對不會出賣鄰居和朋友的。陳阿三也不想得罪鄉裡,最後只能由他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給埋了。陳繼祖罵父親是老頑固,不懂世情,陳阿三則是沒完沒了的罵兒子“懂個屁”,這一整天都在父子的吵鬧中過去了。
第二天雙丹木的街面上就亂了,華人家家閉戶,土人們則成群結夥的在街上耀武揚威,偶爾還會打砸華人商戶的門面。陳繼祖說這就是前兆,鬧騰著要去把槍拿回來,但是陳阿三堅決不許,他覺得當局肯定會出面的。膽戰心驚的熬了一天,荷蘭政府並沒有出面,反而是一些土人警察、軍人脫下了製服,也摻和到了土人鬧事的隊伍當中來。城裡許多地方有了槍聲,陳阿三緊張的不行,他把家裡的大部分細軟藏了起來,又收拾了一些錢財裝了一個小包,誰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麽。
一大夥兒土人還是堵在了陳阿三家的門口,叮叮咣咣的砸門,搞得房子好像要塌了一樣。全家人都嚇壞了,娘仨聚在一起發抖,只有陳阿三到還算鎮定。陳繼祖拿起了做木工用的斧子,準備有土人進來就拚命,還被陳阿三給罵了一頓,把小斧子也給沒收了。陳阿三帶著一家還是忍著,似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門的質量上。可是當土人們開始放火燒門,用大木料撞門,甚至有人開始爬牆之後,全家人便都知道陳阿三寄予厚望的門是靠不住了。
“小的一家實在窮苦,這是小人孝敬老爺們,請老爺們高抬貴手吧!”形式岌岌可危之後,陳阿三終於拿出了他的殺手鐧,一邊哀求一邊將他單獨準備的一小包財物扔出了院外。
院子外面響起了土人們興奮的笑聲,可是他們並沒有像陳阿三希望的一樣離去,反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繼續攻擊陳阿三家的大門。似乎有人在門外鼓舞士氣,多少懂一些土話的陳家人聽到了一些很可怕的言語,諸如陳家的兩個女兒很漂亮,要好好享受,陳家還有很多錢財之類。陳繼祖開始發狂了一樣尋找能用的武器,娘仨更是緊緊的抱在了一起,陳阿三則把他之前藏起來的大宗財物又都給翻了出來。
“轟隆!”陳家脆弱的大門終究是倒塌了,十幾個面目猙獰的土人,拿著他們砍香蕉、樹木的砍刀衝進了陳家的院子。陳阿三似乎看到這些土人的眼睛都是紅的,那是野獸才有的眸子,只有狗吃了人肉,它們的眼睛才會變成這種可怕的紅色。陳繼祖找了半天,只是拿回了剛剛被父親奪走的斧子,但是陳阿三還是沒有放棄自己最後的妥協。一家人已經無路可逃,抵抗也是死路一條,所以陳阿三只能做最後的妥協。
“老爺們啊!我家的錢財都在這裡了,都給你們,求您們放我一家老小一條生路吧!”陳阿三把財物都堆在了門口,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苦苦哀告。
土人們如同蒼蠅見了血一樣,嗡的一聲撲向了陳阿三獻出的財物,可是也有幾個以同樣的架勢撲向了陳家的女眷。陳阿三一時有些錯愕, 這些人也太不講道義了,收了家裡的孝敬,咱們還不肯放自己一家一條生路,沒事就來收稅的當局又他媽死哪裡去了。
“爹!”陳阿三還在失神,一把砍刀已經砍向了他的脖子,若不是兒子陳繼祖暴喝了一聲,將他撞開,陳阿三已經身首異處。
“兒啊!”陳阿三被撞開之後,馬上清醒了過來,第一時間便是顧兒子。
可惜陳繼祖剛剛為了救他,已經被土人連砍了兩刀,渾身上下全是鮮血了。勉強起身的陳繼祖,如同暴怒的猛虎一般,揮舞著小斧子想保護父親,同時還想去營救自己的姐妹和母親。但是雙拳難敵四手,陳繼祖還沒衝出兩步,便又被土人砍中了三刀,一條胳膊都耷拉下來了,也不知是不是斷了。陳阿三想上前去救護自己的兒子,可是他身小力弱,也不是非常的靈活,剛一上前,便被一腳踹到了一邊。
“爹,跑啊!拿槍,救我們!”槍被埋在哪裡,只有陳阿三知道,為了救下一家人,陳繼祖奮力撞開了撲向父親的幾個土人,嘶吼這讓父親趕緊去拿槍。陳阿三這下可知道槍的重要了,當即起身向後院跑去,他要去找槍,找救自己一家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