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戰敗,大村益次郎切腹殉國的消息傳回禦所之後,年幼的明治天皇徹底陷入了死機狀態。明治還太年輕,如此惡劣的結果,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明治顧及著自己頭上的皇冠,強忍著自己眼中的淚水,如果沒有皇冠的拖累,明治早就嚎哭起來了。
岩倉具視、三條實美等公卿,圍坐在殿下,全都陰沉著臉一言不發。伊藤博文等人勉強維持著鎮定,但是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落,任誰都能看出他們內心中的驚恐。伊藤博文等人很想說些什麽,他們現在有太多的話要說了,可是畢竟身份不夠,只能在心裡暗暗著急。被臨陣奪權的西鄉隆盛,也是一樣的一言不發,不過他比所有人都好一些,面色如常,也看不出什麽慌亂,可是他的心裡卻在滴血。
西鄉的鎮定是裝出來給人看的,現在是危急存亡的關頭,若是連他都亂了方寸的話,東京城裡必然會陷入恐慌,到那個時候不用滿洲人來打,日本就已經完了,所以他必須等穩住。但是他不能抑製自己心底的痛苦,大村益次郎敗的實在是太慘了,日軍的精華已經損傷殆盡。花費了大價錢進口來的阿姆斯特朗炮,也幾乎全部報廢,步槍及彈藥的損失更是驚人。
一場大戰下來,日軍主力陣亡超過了五萬,傷員也達到了四萬余人,更是丟失了全部的野戰火炮。如今曾經擁兵近二十萬的東京城,城裡的殘兵不足七萬,也就勉強夠守城用的,日軍已經沒有了再次發起攻擊的能力。尤其是素來在軍中被人視為戰神的大村益次郎的死,更是讓日軍的士氣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日軍已經喪膽,那些原本便不用顧及武士顏面的農民兵,更是已經無比的畏懼滿洲軍。而且即便有心再戰,丟失了全部野戰重火力的日軍,又拿什麽去和滿洲軍拚鬥呢?
不過現在西鄉已經不用去考慮如何出擊的事情了,如何守住東京,或者掩護明治移駕,才是他最該擔憂的事情。東京城防還有一些固定在炮位上的舊式火炮可用,但是這些射鐵球的玩意兒,連傻子都知道只能作為守軍的心裡安慰,大村益次郎已經敗光了日軍的的全部全部重武器。沒了重武器,日軍面對滿洲軍時的火力差距就更大了,如果將士們能夠拚死效命,或許能把這個差距給補回來,但有些東西是將士們如何用命也補不回來的。這次參戰的全是日軍主力,其單兵裝備也是最好的,他們陣亡或負傷之後,他們的槍都丟在了戰場上,大敗的日軍當然沒有機會把這些槍帶回來。這便是西鄉隆盛最心疼的地方,日軍僅有的十余萬支後裝步槍,幾乎全都丟光了,滿洲軍若是進攻東京的話,日軍就只能靠前裝槍來抵擋了。
“此役滿洲軍損傷也不小,保守估計傷亡也在兩千人以上。最近滿洲軍並沒有大規模的援兵達到,請陛下借此良機移駕京都吧!”西鄉思來想去也覺得東京是沒戲了,所以再次勸明治跑路。對於滿洲軍的傷亡情況,西鄉估計的十分準確,此戰滿洲軍的確傷亡兩千三百余人,其中陣亡三百余人,致殘性重傷兩百余人。
“不,朕不走,朕是天照大神的子孫,上天會維護朕的,神風必將降臨,蠻夷絕無猖獗於神國的可能!”久久不語的明治還是哭了出來,不過他瘋狂的甩著頭,外臣們自然看不出來。
明治的狂躁也可以理解,這次他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從西鄉出兵之後,前線的所有事情都會很快傳回禦所,明治可是一路聽著大村益次郎高歌猛進的消息,怎麽就突然全軍潰敗了呢!如今大村益次郎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他還是不會聽西鄉老師的話,他絕不能允許自己的正統地位受到蠻夷的挑戰。戰勝滿洲軍這種事,明治也不敢再想了,他只能把期望放在神仙祖宗身上。
日本曾經數次面臨外敵的威脅,但是每次都能靠著狗屎運平安的渡過,其中最危險的一次便是元軍伐日。幾乎征服了全世界的蒙古騎兵,突然殺到了日本的家門口,甚至比現在的滿洲軍還要恐怖,只要他們登陸,日本便肯定完蛋了,絕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但是氣勢洶洶的元軍終究沒能登陸日本,他們被一場大風給送入了海底。所有日本人都認為這是來自天照大神的庇佑,所以這場大風也就成為了日本人的神風。
“東京如今太過危險了,滿洲軍若是集中力量攻城,我們的兵力和彈藥都不足以抵擋!”西鄉可不是鄉下武士,他才不信什麽神風,天皇家族也是人這一點西鄉可是很清楚的。
別說天皇絕對沒有招呼自己祖宗顯靈的能力,就算他有這個能力,一場神風也很難摧毀滿洲軍的艦隊。當年元軍會被一場大風擺平,主要是因為蒙古人不習水文,朝鮮早的艦船質量還存在問題。現在的滿洲海軍都是職業軍人,他們早就暢遊整個大洋了,什麽樣的風浪他們沒見過,怎麽可能像蒙古人一樣翻船。而且滿洲人的鋼鐵巨艦也和蒙古人的小木船根本不是一個概念,除非是天翻地覆的颶風,不然滿洲海軍覺得挺得過去。
而且明治顯然還沒有理解現代戰爭,蒙古人那個時候世界還是隔絕的,戰事不利蒙古人也就沒有繼續打的心思了。現在可不再是那種環境了,北滿州與日本之間的戰爭,是全新時代下的舉國戰爭,怎麽可能因為被一兩場戰鬥的勝負所影響。就算真有一場神風乾掉了東京灣的滿洲艦隊,滿洲人還可以很快調來更多的艦隊,就算大風乾掉了滿洲所有的艦隊,滿洲 的造船廠還是能源源不斷的生產出無數的戰艦。這是國與國之間生死相拚的戰爭,明治就算真的找的來神仙,也根本無法彌補日本與北滿州之間巨大的國力差距。
“讓百姓登城據守,發動所有能上戰場的人參戰,絕不能讓滿洲人攻入東京!朕是大日本帝國的天皇,東京是朕確定的都城,朕哪裡也不去!”明治非常的頑固,臉上也僅是倔強的神態。
“去大阪也好!”西鄉也反應了過來,因為某些不能提及的原因,明治不太適合回京都,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當初也不用急衝衝的把都城遷到江戶來。
“另覓他地吧!大阪可是萬萬去不得的!”伊藤博文出言打斷了西鄉,伊藤博文的身份還不夠,但是他也有位明治分憂之心。
也是西鄉剛剛想到不能回京都這件大事,腦子一下子亂掉了,思維有些短路,不然就算出主意去會津城,也絕不能去大阪。滿洲五萬大軍把長洲藩夷為平地之後,已經一路東進殺了過來,大阪首當其衝正處於滿洲軍主力的威脅之下,危如累卵的情形比東京還要嚴重。明治從東京搬到大阪,根本就是一種找死的行為,東京還只是非常危險,大阪則是必死無疑。
“或可移駕往橫濱。”
“奈良也可稍做準備!”
……
剛剛好像默哀一樣的公卿和政府新貴們紛紛出聲,商討起了移駕的地點,他們都清楚遷都抗戰是日本現在唯一的選擇了。只有頂住了別滿洲的第一波攻勢,才有可能通過英法等國調停向北滿州求和。
“沿海城市全都不做考慮,必須為內陸大城,城防也一定要完善!滿洲軍海軍極為強大,他們隨時可能在沿海各地登陸,我們不可不防!”西鄉隆盛直接否決了提議中的沿海之地,滿洲軍四面出擊,連下九州島、四國島,更在東京和長洲同時開戰,充分說明了滿洲軍海運力量的強大。日本的許多大城均是沿海之地,這些地方便萬萬去不得,滿洲軍若是如影隨形,日軍可就更加被動了。
“若松、桑名等舊幕府盤踞之地,也萬萬去不得,若是他們投敵賣國以求恢復昔日權威,我們便是羊入虎口了!”岩倉具視非常的敵視幕府,所以一些曾經的幕府根本之地,他也一樣的仇視,所以他把這些地方給過濾了下來。
其實這話也不用岩倉具視特意提, 殿下諸位心裡都明白著呢!他們全都是乾翻德川幕府的主力,那個都和幕府派勢力仇深似海,自然知道躲著幕府的地方走。如今幕府勢力雖然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是難保不會有個別的死忠份子,他們要是在外敵臨門的時候突然作亂,日本也就真的完蛋了。最近幾年,士族暗殺新政府政要的事就沒停過,大夥兒可都覺得,這背後有幕府的影子,涉及到幕府的時候他們自然非常的小心。
西鄉隆盛和岩倉具視、伊藤博文等人詳細的分析起了各地的情況,對於可作為陪都之地全都仔細斟酌,嘰嘰喳喳的討論的非常熱鬧,可是他們都忘了關注天皇的臉色。年少的明治天皇,臉色已經鐵青的嚇人,他已經再三說了他不走,可是他的臣下們還是在談論著離開東京。在明治的眼裡,這是臣下們對他的輕視,是對他正統地位的質疑,這是是他絕不能容忍的。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威,為了維護自己的正統身份,明治絕不能離開東京,他已經有了決斷。
“諸位愛卿不用在爭了,朕意已決,朕絕不離開東京,朕要在這裡與蠻夷決一死戰!發布詔旨,凡我大日本帝國之臣民,均需與敵死戰到底,命各地武裝全部向東京集結,這裡便是朕與蠻夷一決生死之地!”明治斬釘截鐵,絕不給任何人質疑勸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