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興阿一直自認為有金手指,自以為掌握著大局的發展方向,所以雜務科隻關心與果興阿有關的情報,對於朝廷大政關注的並不多。朝廷的動向,都是從皮潤民等人特意托關系弄來的邸報看到的,而這些邸報很多都不全,再有是已經過期了好久。所以果興阿一直都不知道,在他被人彈劾之前,朝廷其實還有一場風波。
鹹豐跑到承德來,完全是出自僧格林沁的建議,肅順等人也是認可而已,其實朝廷裡大多數官員都是反對的。承德雖然有第二政治心的地位,但是其實從嘉慶二十五年開始,已經不再被重視了,並不是非常好的選項。僧格林沁讓鹹豐到承德來,其實多少也有些私心,承德畢竟離蒙古近一些,鹹豐久駐此地對於蒙古各部在朝廷的影響力有很大的好處。
但是鹹豐在承德只是巡幸而已,和議已經達成,鹹豐該回京師了。不僅奕欣聯合了桂良、祥、勝保等一批央官員奏請禦駕回鑾,如河南巡撫慶廉等外省官員也都奏請禦駕返京。戰事剛剛消弭,國家正在動亂之,鹹豐作為一國之君還是早點回家的好,起碼可以安定人心。不過鹹豐可不這麽想,洋人雖然從北京退兵了,但只是退到了天津,並沒有完全撤離。而且奕欣在北京已經做大了,鹹豐才不會回去送死,他得先處理了奕欣在北京的勢力,然後再研究返京的事宜。也是在這個時候,武百官正式分裂成了兩大集團,一是奕欣為首的北京派,一是肅順為首的承德派。奕欣也有人在承德,肅順也有不少乾將在北京,兩派只是以首領所在的位置命名。
當然大部分官員不屬於任何一派,他們不是立,而是庸。全都隻準備過自己的小日子,什麽事都不想攙和而已,但是奕欣還有高招。鹹豐自認是“且樂道人”,準備在承德以美女醇酒自盡,死也不肯回京,奕欣是看清楚了。但是天子久駐於外,勢必會引起外浮議,不利於國家的穩定。所以奕欣使出了連消帶打的一招,再將了鹹豐一軍,而且把看熱鬧的一部分官員也給拉到了自己的陣營裡。奕欣的高招便是釜底抽薪,鹹豐不是不肯回北京嘛!奕欣直接建議遷都西安。
奕欣的奏折可謂是有理有據,沒看清自己弟弟棋路的鹹豐大為動心,差點真的下旨朝議。奕欣先是分析了承德的劣勢,其一是承德地處塞外,氣候寒冷物產稀薄,長期供養朝廷十分困難,而且向承德輸送物資也極為不便。其二是承德的地理位置也不好,臨近山海關等地,似英法聯軍這樣的敵人可以從海登陸遼西,進而攻擊承德。而且這地方距離蒙古和東北都近,也是說離俄國人也不遠,實在是非常的危險。而西安則沒用述的問題,首先西安地處關平原,有四塞之險要可守,不像在北京要天子守國門。而且國雖然眼下狼煙遍地,整個國家都快打爛了,但是無論是洋人、太平軍、撚軍都沒有侵擾到陝西,陝西幾乎是大清唯一的一片淨土。西安又是多朝故都,在國有著很大的政治意義,鹹豐如果遷都西安,一樣可以收攏人心。而且西安交通便利,朝廷遷移或者物資轉運都十分的方便,不會有太大的靡菲。奕欣甚至搞了一個《西巡事宜條款十條》出來,把遷都西安的全盤計劃都給安排好了。
奕欣這招很辣至極,如果不是肅順在旁邊提點,鹹豐差點招。國的政治經濟心早已向東南傾斜,西安雖然有著無數的好處,但是已經屬於偏遠之地了,鹹豐如果真的冒冒失失的跑到西安去,可是自絕於天下。而且一旦鹹豐西遷,奕欣肯定會進一步控制北京和鹹豐分庭抗禮,到時候政治經濟命脈都在奕欣的手裡,又可以在北京勾結洋人,鹹豐這個天子與傀儡無異了。雖然鹹豐沒有計,但是還是有大批的官員下了水,歸附到了奕欣的麾下。這些人原本都是看熱鬧的,本不準備參與奕欣與鹹豐的兄弟之爭,但是西遷涉及到了他們自身的利益,也紛紛下場搏殺了。
久駐承德、回鑾京師、西遷避敵這三種意見,西遷的呼聲最高。久駐承德這一現行方案,直接被大臣們給否了,蒙古派勢力本來是少數派,僧格林沁戰敗之後更是大不如前,所以承德只能是權宜之計,根本沒有長期維持的可能。回鑾京師大臣們到是沒意見,可是鹹豐和肅順不答應。不搞定了奕欣,肅順自然不肯回去,鹹豐則還要多考慮一個不跪之臣的問題。所以只剩下了西遷一個選項,不過肅順當然不會順了奕欣的意思。
鹹豐無力招架奕欣的西遷高招,肅順卻反手反將了奕欣一軍,肅順的辦法同樣是釜底抽薪。奕欣主張西遷,肅順也派乾將出馬主張西遷,不過地方可不一樣,奕欣主張西遷西安,而肅順則安排人主張西遷太原。不僅一下子割裂了奕欣剛剛收羅的官員隊伍,而且還把另外一部分沒下水的官員給拉了下來。大批山西籍或者與山西有千絲萬縷關聯的官員,全都下了場,大力支持西遷太原。雙方都有豐富的理由,但其實不過爭的是個利字,大言炎炎之下,奪的不過是個權字。關系到了權利根本,那沒什麽好說的了,一團和氣變成了赤膊陣。一時朝廷好像進入了黨爭歲月,兩派人馬反覆絞殺,吵吵嚷嚷之,奕欣西遷的妙招便擱置了下來。原本通過西遷之議壯大起來的北京派,一下子內部又分裂成了西安派和太原派,肅順則以一招拖字訣,保著鹹豐穩坐釣魚台。
朝議這一套走不通,奕欣便換了一種方式來反擊,便是彈劾果興阿事件,不過這次他的劍鋒偏的太厲害了。攻訐果興阿一事,雖然是寶鋆提出來的,而且是以獲取果興阿軍火生產工藝為誘餌才說動了奕欣。但其實奕欣自己未嘗沒有這種想法,他和鹹豐的政治鬥爭陷入了困局,鹹豐佔據了皇權的優勢,拖得越久對鹹豐越有利,而奕欣則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急於打破這種僵局。當一切常規手段都無法取得效果的時候,奕欣只能兵行險招,而最合適的人選是果興阿。
果興阿少年得意,性格又有一種怪異的強硬,所以一旦鹹豐對果興阿采取激烈措施,果興阿的反彈一定會更加激烈。奕欣非常了解自己的皇帝哥哥,他沒有做一個有道明君的資質,肯定會以激烈的方式來處理果興阿,寶鋆對果興阿的攻訐必然會導致兩人的全面決裂。支持寶鋆不僅又可能獲得強軍的秘技,還可以進一步的籠絡寶鋆,但最關鍵的便是刺激果興阿,奕欣無數次的幻想著果興阿與鹹豐開撕的畫面。果興阿根基太過淺薄,自身部屬的結構也很成問題,所以果興阿沒有自立的能力,一旦與鹹豐決裂,果興阿除了支持奕欣別無選擇。
密切監視著承德的奕欣,終於等到了果興阿與鹹豐兵戎相見的場面,但是他萬沒想到果興阿會如此強悍。春佑的熱河駐軍以及鹹豐的護駕兵馬,在果興阿的面前像紙糊的一樣,果興阿居然在一瞬間把鹹豐給製住了。而且寶鋆的事情辦的非常不利索,給了鹹豐和果興阿和解的機會,大好的機會再次溜走了。
春節雙方到是過的很和氣,不過鹹豐也不是吃素的,過了年便馬對奕欣還以顏色,而且他擁有一擊斃敵的能力。奕欣雖然黨羽眾多,但是朝堂之爭,鹹豐是掌握著絕對主動的,除非所有的官員都堅決的支持奕欣,不然奕欣永遠也別想在朝堂戰勝鹹豐。奕欣想要贏鹹豐,只有行險,以雷霆一擊解決鹹豐。而京師唯一能幫奕欣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一個人,那是掌管著京畿防務的勝保。與果興阿的對抗,讓鹹豐深切體會到了軍隊的厲害,所以勝保便成了鹹豐的首要分化打擊對象。
勝保麾下最核心的部隊,便是他從八裡橋帶回來的五千多人,以及在主持京師防務時期收攏的萬余勤王兵馬,其他的雜牌部隊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剛一開春,鹹豐立刻命令勝保分所部精銳五千給僧格林沁,前往山東剿滅撚匪。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勝保也不敢抗旨不尊,只能乖乖的交出了五千精銳。勝保是人出身,這些部隊雖然與他親厚,但絕沒有特別深厚的情誼。勝保有可能裹挾著這些人作亂,但是這些人絕不會在知道內情的情況下與勝保同生共死。僧格林沁是軍宿將,威望素來很高,壓服這些部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分了勝保的兵還不算完, 鹹豐根本不能容忍勝保繼續留在京師,所以僧格林沁才拉走了勝保五千精銳。鹹豐便馬下旨,命令勝保滾出北京,前往直隸與山東交界地帶設防。正是勝保被調出北京之後,鹹豐才安排了果興阿去東北的事。本來鹹豐的一番布置,已經解決了奕欣和果興阿兩個隱患,但是可惜變化總是計劃快。
常敗將軍勝保居然走了狗屎運,剛剛垂頭喪氣的出了北京,一個五百萬大獎砸在了他的頭。兵困魯西的宋景詩黑旗軍一萬余人,窮極思變全夥接受了勝保的招安,歸順了勝保。勝保未動一兵一卒,紅口白牙的白話了兩句,克複了丘縣、館陶、冠縣、莘縣、朝城、觀城等六座縣城,更是收編了萬余精兵。
鹹豐一步步把勝保趕去江南的圖謀徹底被打亂了,原本準備打發去北大荒的果興阿,當然不能走了。鹹豐相信在自己與奕欣之間,果興阿還是支持自己的,現在勝保莫名其妙的做大了,鹹豐需要果興阿留下給他護駕。有果興阿的固安軍在,任何的武力威脅都將變成笑話。果興阿在邸報找到的消息,便是勝保擁兵數萬,於直隸和山東交界耀武揚威的情況。
隻想早點脫身的果興阿,正在犯愁自己什麽時候才能走,宮裡卻又來了人,懿貴妃要請他單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