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其榮也在靈前過了香,果興阿便請他到小廟的大殿裡敘談了。果興阿本以為是和春有什麽部屬要用到自己,所以才派副將蔡其榮過來通報,不想蔡其榮的來意居然只是傳達朝廷的詔令而已。
不僅果興阿心裡覺得不妙,作陪的賽尚阿和顯德等人也一齊暗叫不好。如果朝廷的招領不是特別嚴重的話,和春隨便派個傳令兵過來行,哪裡需要勞動蔡其榮。身為和春親信副將的蔡其榮親自出馬,怕是處分極為嚴厲或者要將果興阿所部調到什麽窮山惡水去。假使果興阿不服或者眾將鬧起來,蔡其榮便可地勸慰彈壓。
“蔡將軍,請您宣詔吧!”果興阿的臉色很不好看。
“參領大人誤會了,蔡某帶來的並非諭,而是兵部的行,參領大人請看!”蔡其榮掏出蓋有兵部正堂大印的行遞給了果興阿。
“茲有固安駐防八旗鑲藍旗第十一佐領,赴江南協剿發逆,苦戰經年,戰功卓著。念爾等勞苦,殉難將佐亦未得安葬,特令加參領銜佐領果興阿,統禦所部回防駐地,休整再戰。所屬部曲一體回防,不得遷延,沿途嚴勒部曲,不得滋擾地方,見令即行不得延誤!,”果興阿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果興阿曾經設想過朝廷把他調去各種地方,已經遇見到臨近危機而且也和太平軍打膩了的果興阿,也很期待調離,但是他非常害怕朝廷讓他返回固安。雖然回固安能夠擁有穩固的後方,而且還能真的去抗擊外國侵略者,但是果興阿還是不想回去。因為只要回到固安,果興阿必須面對一遠一近兩大憂慮。
遠的憂慮是無法發展,固安距離北京太近,甚至歸順天府管轄,果興阿可不覺得自己能在大清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發展成軍閥。直隸是大清的統治樞,無論是駐防的兵力,還是對於地方的監控,都是一等一的。去那裡培植自己的勢力,一點點發展成軍閥和央分庭抗禮,還不如直接起兵造反來得實際。
近的憂慮則是兵的問題,鹹豐給了果興阿招兵的權利,但這些兵必須是用來剿滅亂匪的,固安連土匪都沒幾個,果興阿還怎麽維持自己的隊伍。而且算這些招降和募集的士兵還能用,畢雲濤、吉英還有博日圖該怎麽辦。博日圖和吉英在關外都有自己的駐防地,跟著果興阿跑到固安去算那一道。畢雲濤更乾脆,他和他帶來的一百五十兵現在還是掛在江南大營名下的,果興阿不能回家還拉走江南大營一批人馬吧!這些人本來是和春借給果興阿的,果興阿在江南或者出征他地還好說,你都回家了,還不人歸原主啊!
看了書的果興阿面如死灰,他也想明白蔡其榮為什麽來了,他不是來勸慰果興阿的,他是來要帳的。看來和春已經看透了果興阿的心思,這是怕果興阿不肯老實把人交出來,派蔡其榮來直接收編人馬的。
“蔡將軍,畢雲濤和他所部人馬,和春軍門準備如何安排?”果興阿大腦高速運轉,他知道人不還是不行的,但是人還了他也得想辦法弄回來。
首先走的人肯定得把裝備留下來,人是你江南大營的,裝備可是果興阿的。畢雲濤很好辦,回江南大營打個照面告老還鄉,然後再去固安跟大部隊可以。果興阿相信畢雲濤對於自己這方面的忠誠還是有的,畢雲濤不會跟著果興阿反皇帝,但是不要官職跟著果興阿去打仗畢雲濤還是舍得的。他倆的關系有點像曹操和荀彧,荀彧忠於曹操,但更是漢朝的大忠臣。
但是這一百五十名好容易練出來的兵不好辦了。朝廷命官畢雲濤可以告老還鄉,只要果興阿舍得花銀子,和春也不會阻攔,但是兵沒法退伍啊!這些兵如果也像畢雲濤一樣偷偷去找果興阿,他們的身份可不是退伍兵,他們是江南大營的逃兵了。士兵只要不死不殘,他們永遠無法離開軍營,果興阿也沒辦法幫一百五十人詐死。
“參領大人怕是聽說回家歡喜壞了,書都沒看仔細啊!”舉著茶杯笑道。
聽了這話的果興阿,急忙又把行看了一遍,發現了一句讓他欣喜若狂的話“所屬部曲一體回防”。這句話可以理解為果興阿原來下屬的佐領旗丁都得回去,也可以理解為現在果興阿所轄的部隊都跟回去。這句話給了果興阿很大的自主空間,畢雲濤是和春不在乎的,博日圖和吉英屬於果興阿下級沒有自主權利,果興阿想怎麽理解都行。如果吝惜錢糧,大可以把這些人一腳踢開,當然也可以打包帶走。
“確是我荒疏了!蔡將軍見笑了!”果興阿的臉立時恢復了血色。
果興阿把公又遞給了身邊的賽尚阿等人傳閱,輕松愉快的和蔡其榮客套了起來。賽尚阿等人看過了公,個個喜笑顏開,能回家實在是天賜的恩典。當初出來打仗是因為手裡沒錢家裡沒糧,現在靠著搶掠太平軍,所部下人人都富得流油,正是回去買房子置地的好時候。
“蔡將軍一路辛苦啊!果興阿何德何能,怎麽敢勞煩蔡將軍親自來送信!”果興阿剛好了一會又擔心了起來,恐怕還有陰謀啊!回家是好事,又不圖謀自己的人馬,蔡其榮堂堂副將老爺當什麽信差啊!
“一戰,蔡某隨黃總兵進擊浦口,無緣見識參領大人的虎威。返回大營之後,時常聽張提督讚歎,參領大人所部實為天下第一等的強軍。蔡某獵心起,恰巧近來營無事,特來見識一下天下第一等的強軍是如何威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李秀成、陳玉成圍困果興阿的一戰,太平軍和果興阿所部都稱為龍虎營之戰,因為大家都覺得是在龍虎營打的,其他地方都沒什麽要緊。而江南大營因為攻下了,而且龍虎營也在境內,所以稱之為之戰。
“張提督謬讚,果興阿愧不敢當啊!”果興阿心裡非常的不痛快,蔡其榮跑來看個熱鬧,差點把果興阿弄成被迫害妄想症。
果興阿與蔡其榮又在殿內說了好一會的口水話,拖著時間準備吃晚飯,殿外卻突然喧嘩了起來。一步之遙諸人也懶得派人查看,都站起身來看個究竟,卻見殿外豐升阿、曹夢、阿克敦等人正拉著畢雲濤,而畢雲濤正拚命的想往大殿裡闖。
“雨來,你胡鬧些什麽!”果興阿走出殿外呵斥道,雖然是呵斥但語氣並不重,雖然思想不能統一,但果興阿還是很看重畢雲濤的。
“大人你可不能丟下末將不管啊!末將跟著您鞍前馬後沒有功勞也又苦勞,您可不能丟下末將啊!末將不想回江南大營受那窩囊氣啊!”被曹夢等人拉住的畢雲濤,大聲咆哮道。
“那個給你氣受,和春軍門治軍嚴謹,哪裡有人給你氣受!”蔡其榮在身後,果興阿不能不說些官話。
“大人,末將辭官,末將不回去受氣,末將跟著您當個馬前卒都好!”蔡其榮在大殿內和果興阿閑聊,幾個跟著蔡其榮來的戈什哈自然待遇也不差,畢雲濤親自帶著幾個連長招待他們飲茶。雙方客氣了一陣之後,幾個戈什哈知道公的內容,提前給眾人報了個喜,卻一下子嚇壞了畢雲濤。跟著果興阿的半年畢雲濤過的無舒心,又打的都是順風仗,加官進爵更是開心。突然聽說果興阿要回防駐地,他和果興阿也想到一塊去了,果興阿走了他怎麽辦,所以才風風火火的來找果興阿。
“朝廷名器是你這般隨口胡言的嗎?還不住口!畢雲濤的態度,果興阿非常滿意,如果不是蔡其榮在身邊,果興阿都想誇他兩句了。
“大人,江南大營那幫王八……”果興阿一直也沒說明白其實大家是一起走,每句話都含含糊糊,畢雲濤還以為果興阿不準備要他了,情緒更是失控。
“閉嘴!”畢雲濤都開罵了,果興阿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得罪人,前是一巴掌,把畢雲濤後面的話給封了回去。
“把他拉下去,禁閉一天!”怕畢雲濤再說出些不得體的話,果興阿急忙讓警衛排的人把畢雲濤給拉了下去。
“這廝被我驕縱壞了,蔡將軍見笑!”果興阿急忙向蔡其榮拱手致歉。
“參領大人這是深得軍心啊!畢守備也是眷戀參領大人啊!哈哈……”蔡其榮不以為意,士兵因為眷戀老長官在兵營裡鬧事的不在少數,蔡其榮早見怪不怪了。
陪著蔡其榮吃過了晚宴,又安排他住下之後,果興阿迫不及待的接見了史廣。
“給主子請安!”密室裡只有果興阿、福順和史廣三人,史廣的臉出現了與年齡不相符的表情。
“海的事怎麽樣?”果興阿急切的問道。
“容大人是實心用事的,在海談了七天,除了采購之外無特異之處。前後花費了四千七百六十二兩銀子,采購了五台機器,小型器械一百余件,三千斤各類物料。應酬生活花費了二百余兩,便無其他特意支出。唯獨花費了一百余兩買了一個怪的玩意,奴才等弄不明白,不過容大人說主子一定喜歡。”史廣複述了一遍容閎在海的大體情況。
“怎麽隻你一人回來?”果興阿很心急那些機器,不過還是得先問明白了容閎的情況。
“容大人說海買不到大人想要的機器了,他要出洋去買。他在海雇傭了三天貨船,剩下的銀子都買了桐油、茶葉、絲綢之類,出洋了,讓奴才先把買到手的東西給主子送回來。”史廣躬身答道。
“這還叫實心用事,你們是豬腦子啊!容閎把銀子都買了茶葉、絲綢了,你們還不動手,這廝要昧了主子的銀子,你們還看不出來?”果興阿還沒說話,福順已經大聲的呵斥起史廣。
“隊長,奴才幾人商議過,覺得容大人確是勞心費力的在辦事,雖然買了茶葉必然也有他的緣故。”史廣不卑不亢,他堅信自己的判斷。
“嗯!有道理!”果興阿點了點頭。
“主子,奴才沒用,請主子責罰!”福順向果興阿請罪。
“你不相信你自己的人嗎?他一直看著容閎,你我都沒看到。 我相信你,所以我相信你的人的判斷。”果興阿笑著說道。
“謝主子信任!”福順和史廣同時向果興阿打千行禮。
“我也相信容閎,他不是為了區區幾萬兩銀子放棄夢想的人!”果興阿拍了拍福順的肩膀。
“那怪的玩意是什麽呀?拿來我看看!”果興阿有些好容閎買了什麽,居然敢說自己一定喜歡。
史廣出去時候不大,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頭箱子走了進來,恭敬的放在了果興阿面前。
“這東西值一百多兩?”福順剛才還是襯托果興阿的話,現在是真的不信了。史廣在一旁有些尷尬,他也覺得這東西沒啥用,是個木頭盒子加塊黑布。
“值!”看到木頭盒子的鏡頭以後,果興阿弄明白這個東西是什麽了,原始的照相機。
果興阿抱著足有黑白電視那麽大的照相機把玩了半天,突然笑嘻嘻的對福順說道:“福順,我想去南京照張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