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聽喜壽說清了前因後果,賽尚阿拍案而起,為了一些百姓去圍攻友軍,尤其是旗人,果興阿簡直是瘋了。
“大人又喝多了,不能在由著他的性子胡來了,這個名聲要是傳出去還了得!”顯德也是氣憤不已,旗人內鬥這是多大的事情,果興阿為了一些難民去攻擊旗人的事如果傳出去,以後還怎麽在八旗立足。
“對,對,必須攔住他!”
“都是旗下人有什麽不能商量的,怎麽能動武!”眾人也是紛紛附和。
“一起去,一定要攔住他。是大人要一意孤行,你們也把各自的兵都帶回去,不能讓他鬧出事情來!”賽尚阿當即做了決定,事情不能再拖了。
“這個……”聽說要抗命,大夥心裡有點沒底,果興阿治軍的手段可是極為凌厲的。
“怕什麽?大人是喝多了,你們抗的是亂命,明日他酒醒了,我去和他說!”賽尚阿也知道不把責任攬過來,果興阿的積威之下沒人敢抗命。
“好!”賽尚阿肯出頭,這些人的心思也都定了。
“且慢!”眾人已經開始往外走了,一直沒說話的豐升阿突然叫住了眾人。
“畢雲濤他們什麽態度?士兵們什麽態度!”豐升阿不急著動,而是問起了漢人們的態度。
“他們幾個唯恐天下不亂,都是緊著攛掇大人,本來我抱著大人的腿不松手,大人也走不了的,是他們把我給拉開了!下面的兵丁也都跟著起哄,全都要去找托明阿算帳!”喜壽提了一下自己第一次違逆果興阿的光輝事跡。
“幾位以為如何?”豐升阿看向了眾人。
“你什麽意思?”賽尚阿和顯德知道豐升阿必有深意,可是他們都沒怎麽懂。
“漢人們已經是一條心了,兵丁大部分是漢人,咱們過去真的能頂著大人把兵帶回來嗎?”豐升阿問出一個誅心的問題。
“反了他們了?”眾人嘴說的硬,其實心裡也有些沒底。
“他們有大人的直接命令,反的是誰?別說他們,是塔二和承泰他們幾個,能二話不說的跟咱們回來嗎?”豐升阿這句問的更狠。
“那怎麽辦?”他們幾個雖然是旗人的頭面人物,但是當著果興阿的面,是旗人也未必都聽他們的。
“萬歲爺為什麽最信任我們旗人,大人為什麽最信任我們旗人?我們今天聚在這又是為了什麽?”豐升阿和果興阿在一起呆久了,也喜歡用了三連問。
“為什麽?”顯德是老成了精,其實也不了豐升阿這個讀書人心思細膩。
“不止因為他們自己也是旗人,更關鍵的是咱們旗人得用,咱們旗人忠誠,咱們旗人惟命是從!”豐升阿的話裡有些不恭敬的地方。
“大人為什麽開始重用漢人,一是因為譚紹光等人確有真才實學,二是因為漢人同樣忠誠,同樣惟命是從。大人無論說什麽,漢人們都是無條件的服從,大人是他們的神,所以大人才越來越信任他們。”豐升阿其實一直有關注著佐領內部的各種變化。
“那我們也不能由著大人胡來啊!”眾人大體明白了豐升阿的意思,可是有些彎一時還轉不過來。
“大人有時候是有些任性,可是他從來沒錯過,大人也不會錯!我希望大家能牢牢的記住這句話,把這句話刻在骨頭,不然以後大人的軍隊裡不會再有諸位的立足之地!”豐升阿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痛心,果興阿已經不是那個剛剛失憶的果興阿了。
“怎麽……”眾人也大體明白,可是怎麽也接受不了。
“大人已經出兵了,各位還是趕緊回去幫著大人整頓兵馬吧!”豐升阿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嘴裡微微的有些苦澀。
今天大家聚集在一起商議的時候,豐升阿心裡老大的不痛快。果興阿一直是對大家推心置腹的,可是人總會變。佐領只有兩三百人,果興阿負傷失憶的時候,果興阿是大家的少爺,大家都是一家人。可是現在果興阿已經是一代名將,佐領已經是三千余眾的大軍,果興阿不再是少爺,他已經是大家的主公了。
但是許多旗人,還是沒有轉過這個彎來,他們的眼裡果興阿還是大家的少爺。所以有才學有能力的漢人位了,把果興阿當作神的漢人位了,倚重家人的果興阿開始倚重臣屬。這是發展的必然,江湖好漢得了天下也要當皇帝,兄弟這種東西只在貧賤時才行得通。豐升阿雖然早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可是他還是舍不得那個小少爺。
“明白了,各位回去整頓兵馬吧!豐升阿說的對,大人長大了!”賽尚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一直期盼著這一天,可是這一天來臨的時候,他也有一些沒落。
眾人走出了酒樓,快步趕回甕城內的營地,回去整頓兵馬。走在路的慕順也想起了一些東西,果興阿已經很久沒叫他慕大俠了,他的稱呼已經變成了騎兵營長慕順。
果興阿所部的兩營步兵,跑步行軍時整齊的步伐震得整座德州城都跟著一起顫動,大隊的騎兵和炮兵動起來更是山搖地動。德州的百姓們全都被驚動了,所有的百姓都探出腦袋,好的看著城內肅殺的大兵們。
“出啥事了?”城外雖然有幾天兵荒馬亂,可是城內還是一片安定祥和,突然城內也到處都是兵,好事的人們已經開始街打聽了起來。
“快去看熱鬧吧!八旗營,去八旗營!”個別得了消息的人已經在街嚷嚷開了。德州沒有滿城,百姓們習慣的稱呼旗人住的幾條街為八旗營。
“到底出啥事了?”看著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大呼小叫,人們自然要問個究竟。
“頭幾天在城外打撚匪的那個雲帥,救下了一批百姓回來,昨天剛在甕城宣布的要送這些人回家,今兒個八旗營的人過去把百姓給劫走了。把雲帥給氣壞了,帶著三千多人去找八旗營的人算帳了!快去看熱鬧啊!”德州單純的百姓們沒想過亂兵或者誤傷什麽的,單純的把軍隊作戰當作打群架來看。
“早該收拾他們了!走,瞧瞧去!”德州的旗人們,其實也沒什麽特別大的惡行,只是因為錢糧總是不足,所以賣東西喜歡賒帳。但是天天賒帳還要當大爺可是很討厭的,德州人都快煩死這些旗人了,現在看著他們要倒霉自然個個興高采烈。
百姓們都是單純而善良的,這件事具體是什麽情況,誰對誰錯他們也不知道。不過外來的旗人買東西是給現錢的,本地旗人是賒帳的,他們當然無條件的支持付現錢的旗人。一時間德州城內呼朋喚友扶老攜幼熱鬧非凡,大家都要擠到八旗營去看一看旗人打架。
府衙內的德州知府趙新也早知道了這事,托明阿去搶人的時候他知道,不過他不想過問,在他的眼裡這是旗人之間的事。他趙府台是德州漢人的府台,旗人的事是歸旗人管的,他管不著。旗人和漢人之間的糾紛他都懶得協調,旗人和旗人之間的事情,他更連看熱鬧的心思都沒有。
趙新不僅知道托明阿去搶人,他還知道托明阿為什麽去搶人。果興阿只收實惠,首級和俘虜都交給了煜,結果在分派是出了點問題。煜不能厚著臉皮抹了果興阿的戰功,所以首功還是果興阿的,至於分潤的部分,煜也是優先給了手下的綠營兵。因為煜覺得駐防八旗實在是不堪用,給他們功勞也是喂狗,還不如攏攏綠營的人心。
隻得了幾個首級,不到百人俘虜的托明阿自然要罵娘,但是他又弄不過煜,一肚子邪火也沒地方發泄。綠營的兩個遊擊也不滿,他們雖然得了戰功,可是實惠太少。一兩銀子都沒有,一個女人都沒有,他們拿什麽糊弄手下的兵丁。兩幫失意的人莫名其妙的弄到了一起,然後他們發現城內其實還有一波沒處理的人,這些人也是從撚軍那裡過來的,說他們是百姓他們是百姓,說他們是亂匪他們是亂匪。這八百人也夠他們分的了,托明阿要首級功勞,綠營要女人,雙方一拍即合。
不過果興阿說這些人是百姓,這是個很難辦的問題, 綠營的人可不敢去招惹果興阿,連天徹地的屍首早嚇破了他們的膽,好在還有托明阿。托明阿之所以敢出這個頭,一是因為自己是旗人,他不信果興阿會為了一幫百姓和他翻臉,二是因為他瞧不起果興阿。在托明阿的眼裡果興阿是個能打的破落戶,果興阿能打這點他承認,可是再能打也是個沒關系沒本事的人。托明阿還是那個觀點,有本事有關系的旗人誰會去打仗,在家裡泡泡茶館遛遛鳥多好。
正是因為托明阿認為自己吃的下果興阿,所以他才親自帶隊,抄了甕城的難民營。至於果興阿的反應,托明阿根本沒想過,自己在朝裡有朋友有關系,果興阿敢怎麽樣。果興阿帶著部隊震蕩全城的時候,托明阿正在和兩個綠營遊擊分帳,綠營一點力氣都沒出,想把女人都要走,他可不能吃這個虧。他手下的旗人們對於強奸這種事可不感興趣,逛窯子多好,但這些女人他也有用,賣到窯子裡是錢啊!綠營實在想要,拿首級和功勞來換。三個人正像山西商人一樣在屋子裡談生意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果興阿能讓半個德州都聽到的喝罵聲。
“托明阿,你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你他媽的殺良冒功殺到你老子我頭來了,今天把人交出來啥事沒有,你敢說一個不字,你老子我今天教教你怎麽做人!”果興阿正在變聲的末期,嗓音破鑼好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