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興阿斬殺了叛軍連長之後,心裡充滿了疑惑,他發現士兵們根本不想對抗他,甚至就連那個死去的連長也沒有向果興阿開槍的打算。他很想問問這些士兵,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惜沒有這個機會了,隨後跟進的吳科、希拉布等人,已經兩藍旗的婦孺們,幾乎是一瞬間便把懷遠門的所有叛軍撕成了碎片,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而這些叛軍,完全沒有抵抗,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五爺,咱們是去車站,還是往本溪方向走!”希拉布和吳科接收了叛軍的武器,膽氣略壯了一些,急忙請示果興阿下一步的行止。
“車站必有重兵把守,而且即便登車,他們也可以破壞鐵路,甚至截擊列車,我們還是往本溪走吧!”果興阿剛才說去車站,實為一時激憤之語,他也知道去車站就是死路一條。
眾人收拾已畢,留下慶恩和布爾多收拾戰場,安置兩藍旗戰死的旗丁和傷員,便準備從東陵方向逃往本溪。可是連懷遠門的城門還沒打開,便又有大批的叛軍圍了過來,從數量上看,城外有一個步兵團,城內也有四個連壓了上來。此時天已微微見亮,大家登上懷遠門的城樓,可以清楚的看到叛軍的部署和裝備,懷遠門已經被圍死了,而且在重炮的瞄準之下。
“媽的!拚了!我果五絕不束手待斃!”果興阿心頭劃過一絲絕望,這次是真的沒戲了。
“誓死為大將軍盡忠!”皮潤民領銜,大家喊出了最後的口號,誰都知道,這下真的死定了。
“大軍將,升起來吧!咱們輸人不輸陣,大將軍的威儀不能少了!”鄒德歸離開果興阿寓所的時候,就把代表大將軍的五彩八星捧日旗給抱了出來,一路上一直沒撒手,這時候從遞給了果興阿。鄒德歸本來是準備衝出去之後,用這個來招攬幫手的,不成想卻成了最後的儀仗。
“好!升戰旗!”果興阿是個追求儀式感的人,這最後的表演當然也不例外。
五彩八星捧日旗緩緩在懷遠門的城頭上升起,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後的準備,就連老太太也攥緊了自己吹毛立斷的菜刀。可是炮擊遲遲沒有到來,禽獸不如的叛軍也久久沒有攻來,反到是叛軍的隊伍中一片大亂。嚴整的陣勢變得散亂,士兵們開始交頭接耳,軍官沒有去維持部隊,反而慌亂的比士兵更加嚴重。
“末將陸軍第十九師五十六旅一零四團團長丁啟平,請問可是大將軍鈞駕在此?”吵嚷了許久之後,城外一個軍官帶著兩個衛兵靠近了懷遠門,他很戒備一直也沒有下馬。
“陸大第四期的丁大炮吧!想不到我最後要死在你手上,你可真是我的好學生!你不用廢話了,我也不會打你的黑槍!殺我果興阿容易,讓我果興阿束手就擒,你是別想了!我今天哪也不去了,忠臣舊部都在這了,我也就在這懷遠門等著你!你攻上來看看,我倒要看看,你小子長進了沒有!”果興阿看著城下的丁啟平是一陣心絞痛,這丁啟平在陸大表現非常好,果興阿還給他授過獎章,想不到今天卻是這樣的結局。
“卑職萬死不敢!”丁啟平抬頭看見了城上的果興阿,直接從馬上滾了下來,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丁啟平這一跪,城外的大量叛軍瞬間全都跪了。他們之前一直在亂,就是不知城頭的果興阿是真是假。丁啟平是陸大畢業的,見過果興阿許多次,自然不會認錯,他都認可了城頭之人是果興阿,士兵們自然再無懷疑。
“滾上來!”果興阿忽然發現自己的權威仍在,起碼士兵們還是臣服於他的。
自古以來,軍事政變這種事,雖然參與的人很多,但是真正的核心只是部分將領和他們的心腹嫡系,大部分士兵其實都是處於一種懵懂狀態當中的。當兵的大部分見識有限,長官讓他們幹什麽,他們就幹什麽,扯旗造反他們大部分是沒那個膽子的。北滿州的士兵都是讀書識字的,他們雖然懂得不少特別多,但也都能夠明辨是非。如今北滿州國勢平穩,士兵們沒有特別狂暴的訴求,他們怎麽會願意參與政變。皮潤民和鄒德歸都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建議果興阿,趕緊拿下丁啟平,不但能夠度過眼下的危局,還能迅速的掌握一支真正的武裝。
丁啟平好像也不是造反派的骨乾,這家夥兒對於遇見果興阿也非常意外,而且比較恭順,也並沒有煽動士兵們。果興阿讓他上城,他就乖乖的進來了,而且非常上路,兩個衛兵也沒帶進來,進城後還主動交出了佩槍。見了果興阿之後,更是乖乖的跪倒在地。其實北滿州已經廢除跪見禮很久了,軍人覲見以軍禮更是早有要求。但是果興阿已經直指丁啟平為叛逆了,丁啟平豈能不怕,還是依照兒時的舊俗,特別堅決的跪了下去。
“說說吧!怎麽回事,為什麽帶兵來殺我!”果興阿大馬金刀的坐著,眼裡幾乎噴出火來。
“末將沒有,末將沒有……萬死不敢啊!末將沒有……”丁啟平也是個帶兵的好漢,但是此時還是被嚇的舉止失措,言詞混亂。
“好好說,到底是怎麽回事!”果興阿開始相信丁啟平了,這家夥兒都篩糠了,絕對不是作偽。
“末將所部本駐防外城,今日凌晨接警報城內有亂黨作亂,奉薑師座電令,故帶兵前來平亂!”丁啟平心亂如麻,只能如實陳述,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一個團傾巢而出,你這是來平亂的?糊弄鬼呢?”果興阿對丁啟平的實話,非常的不滿意。
“大將軍,確是實情呀!前兩日薑師座便下令各部戰備,說是有情報說大量亂黨在奉天謀逆,意圖對大將軍不利,讓各部早做準備。今日凌晨的電令裡,也是薑師座說亂黨已攻破了懷遠門,正在懷遠門構築陣地,意圖佔領奉天內城,讓末將全團出戰的。”丁啟平忽然發覺他好像上了長官的當。
“你們不知道自己在打誰?不知道薑百書和石殿臣勾結朝廷奸邪綁架內閣大臣,謀害我這個大將軍?”果興阿死死的盯著丁啟平的眼睛。
“末將不知道啊!末將真的不知道啊!沒有大將軍末將早就餓死在荒野裡了,哪裡能有今天的日子,末將再天靈喪盡也絕不敢危害大將軍啊!請大將軍明鑒啊!末將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丁啟平痛哭流涕,連連磕頭。
“這內城守衛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見人便殺!”果興阿初步相信了丁啟平。
“內城八座城門的警備兵力,都是師直屬部隊,具體內情末將也不知道!”丁啟平說的非常誠懇。
“薑百書和石殿臣呢?他們跑哪裡去了,你們十九師的主力呢?”果興阿現在急需搞清楚敵情。
“前天后半夜,駐防新民的第一零二團突然嘩變,薑師座和石中丞緊急趕往新民處置去了!”丁啟平到現在也弄不明白出了什麽事,所以對薑百書和石殿臣用的還是敬稱。
“皇姑巡警隊的隆順呢?他現在怎麽樣了?”果興阿雖然很奇怪為什麽薑百書和石殿臣會跑去新民,但他還沒忘了關心一下自己的忠臣。
“死了!”丁啟平給出了一個果興阿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說仔細點!”希拉布也很關心,隆順比他差了好多級,日常的交往也不多,但是怎麽說也是鄉裡,這時候更是戰友。
“隆順不知為何抗拒省廳命令,被解職之後還煽動巡警武力對抗,結果就被薑師座調兵給剿了。隆順當場戰死,皇姑巡警死傷二百余人,剩下的不到一百人都給繳了械,在皇姑屯北貨場給看押了起來。”丁啟平發現果興阿態度不好,很慎重的介紹了起來,皇姑屯也屬奉天外城,皇姑巡警隊的殘兵現在就是他的人在看守。
“好!好!好!”果興阿苦笑著,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便沉默不語。
“丁啟平你冒犯大將軍鈞駕,罪在不赦,念你不知內情,大將軍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現在馬上整編自己的隊伍,並接管城內那幾支部隊,然後馬上保護大將軍北返吉林。”皮潤民見果興阿失神,馬上挺身而出接管了局面。
“城內的幾個連隊,是薑師座的直屬部隊,他們不歸末將管轄, 恐怕不會聽從末將的命令!”丁啟平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罪在哪裡,但也很有心將功折罪,不過他有些不好辦的地方。
“你承接大將軍的鈞令,有什麽部隊是不可管轄的,他們若是不肯聽令,你就立即剿滅了他們這群叛逆!”皮潤民聲色俱厲的呵斥了起來。
“是!”丁啟平乾淨答應。
由吳科陪同返回自己部隊的丁啟平並沒有反水,很痛快的下達了命令,安定了軍心,然後開進城內要求收編城內部隊。城內的四個連隊也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丁啟平口銜天命而來,他們也沒敢對抗,全都乖乖的接受了丁啟平的指揮。
“大將軍,請您移駕吧!咱們先回長春!”大局穩定了之後,皮潤民趕緊勸果興阿起身跑路,但是一直低著頭的果興阿卻一直沒有回復。
“夫君!”一直拉著果興阿的手,安慰丈夫的愛子,輕輕的搖了搖果興阿。
“我那也不去,奉天也是我的轄地,我就在奉天!”果興阿一露臉就收服了身邊的叛軍,可是太多的人已經死了,他的倔脾氣又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