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興阿以為他出個面,把事情說清楚,然後便可以繼續回去搬他的家了。他的想法很好,不過很不切實際,他想的是小孩子過家家,而現實是殘酷的政治。果興阿出面之後,各方面勢力迅速平定,完全是出於對他固有威望的敬畏,但果興阿若是露一面便又回去了,那麽一切還是會繼續,而且會愈演愈烈。想要鬧事,總是有借口的,既然內閣和國會擺不平各方勢力,便只能把政權交還給果興阿,不然肯定還會出大亂子。
果興阿不懂這些,皮潤民等人卻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已經敗了。果興阿不切實際的幻想,把大好的機會送到了他們手上,可是沒有任何武力支撐的他們,根本接不住果興阿給的勝利果實,便只能把這份重禮還給果興阿。
果興阿當然還是堅持不乾,他厭煩了政治,同時穿越以來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民主思想,也讓他無法長期的做一個獨裁者。果興阿繼續任性,內閣和國會只能反覆哀求,他們是真的沒辦法了。這次的動亂,只是各方勢力的一次試探,果興阿若是壓住了台面,則一切都會如霧氣一樣消散。果興阿若是隻表個態,那麽各方勢力的膽子肯定會大起來,到時候肯定會發生流血事件,甚至是大規模的兵變,大家夥不但權勢化為飛灰,怕是性命都難以保全了。
各大勢力也試探出了對手們的深淺,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無力掌控整個局面的,必須由果興阿這個大哥來執掌大局。若是果興阿不在,各大勢力間的矛盾還是無法調和,鬥爭依舊會繼續,而且會失控。到了那個時候,等待各大勢力的結局便會很偏激了,成則取代果興阿執掌天下,敗則身死族滅,一切都成幻影。如今衣金腰紫的人們,很珍惜眼前的生活,他們渴望更大的權勢,但絕對舍不得拿一切去做一場豪賭。
各方勢力很快達成了一致,果興阿必須複位,不然大家很可能陷入混亂,甚至是同歸於盡。所以從九月的第一天開始,長春便開始了一場大戲,說勸進不是很準確,但是情況卻是一樣的。文武重臣、各界代表,要死要活的跪在了原大將軍行轅的門口,哭嚎哀求,一定要請大將軍複位。皮潤民更是和譚紹光等人聯手,組織了七次規模非常巨大的勸進活動,數千人跪在大將軍行轅門口,不斷叩首,並高呼“請大將軍複位”的口號。
“還政於民,民主自決,這是不能更改的事情!”果興阿很煩,他覺得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大家不該再繼續這樣的糾纏自己。
“大將軍常說民意,如今我北滿州的民意便是公頃大將軍複位,請大將軍順應民意!”
“群臣泣血,生民哭求,請大將軍以天下蒼生為重!”
“大將軍棄位之後,我北滿州動蕩不安,臣民慌亂,軍心震蕩,幾為外敵所趁,請大將軍以江山國家為重!”
果興阿的屋子裡也跪了一地,大夥兒堵死了果興阿,而且是果興阿說一句,他們便有一百句等著,懟的果興阿一點脾氣都沒有。面對這幫北滿州權利最頂峰的人,果興阿是說不明白,打不得,只能一個人生悶氣,說死也不同意複位。
“老五啊!你要不願意乾,就讓老六乾,好不好!”索圖魯氏突然也跑來湊熱鬧,而且說出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他?他又幹什麽了?我說了是還政於民,是不要大將軍這個位置了,不是換個人!”果興阿還以為齊布琛借機生事了呢!
“你說你退位是為了國家好,可我怎沒看出來國家哪裡好了呢!百姓在鬧,群臣在鬧,士兵們也在鬧,東西也沒人賣了,地也沒人種了,疆土也沒人守了,這就是你說的為國家好!”索圖魯氏突然暴怒,指著果興阿的鼻子就罵了起來。
“你又說退位是為了家裡好,免我葉赫那拉氏滅族之禍!嗯,真好啊!鬧吧!有人找老六,有人找老七,連安巴靈武他們幾個小崽子都被人惦記上了,多好!將來咱們家不怕被別人滅族了,自相殘殺就能殺乾淨嘍!”索圖魯氏知道的可不少,張家的老爺子就是她的雜務科,最近一些小事,老太太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你何必搬家去個荒島上,直接抹脖子多好!死了,你就清靜了!大夥兒也不用急了!對了!你最好把茗松也弄死,不然他可是個正宗,你一直不喜歡他,弄死了正好!”老太太聲淚俱下,弄得果興阿手足無措。
“好啊!多好呀!你一手建起了這個北滿州,你在一手把它給弄沒了,挺好!我老婆子,回去就上吊,眼不見心不煩啊!好兒子,要不要一起呀!額涅在旁邊給你多掛一條繩子!”索圖魯氏把手都頂在了果興阿的腦門上,同時惡狠狠的等了幾個軍方重要將領一眼。
“臣等萬死!老福晉息怒!”群臣們心裡多少有點鬼,老太太幾乎都給挑明了,他們只能俯首謝罪。
“複位,複位,我複位就是了!”果興阿知道索圖魯氏不會真的去自殺,但是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他也惹不起。群臣已經逼到這個份上了,他也只能點頭答應了下來。
同治十一年九月初九,北滿州大將軍果興阿正式複位,折騰了兩個多月的民主運動,最終以失敗告終。這場因為果興阿個人意願而引起的民主運動,除了鬧得北滿州從上到下人心大亂之外,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成果,反而令滿洲上下對民主一事非常的反感。各方勢力到是在這場動亂中,第一次做了私底下的碰撞,大家都摸清了對手的虛實,北滿州原本有些凸顯的派系鬥爭問題,竟然因禍得福消弭而去。
雖然複位了,卻處於一種消極怠工的狀態,除了偶爾過問百項工程之外,幾乎不理任何政務。雜務科、近衛旅、特戰旅等部門,甚至是大將軍行轅幕僚機構,果興阿都沒有收回,政治架構他也沒做調整,一切都是按照之前改革後的執行。果興阿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大將軍了,他只是接受了總統李軒川的權利,大將軍不過是國會總統改了個名而已。
自從果興阿開始瞎搞民主,把雜務科劃歸參謀本部以後,福順已經很久沒進大將軍行轅了,直到果興阿複位,他才抱著厚厚的一摞材料走進了果興阿的臥室。雖然果興阿明令雜務科歸參謀本部直屬,但是福順還是扣留了有些絕密情報,今天他把這些情報拿到了果興阿的面前。
“福順,你讓我省省心吧!拿去給譚紹光看,雜務科今後歸參謀本部了!”躺在躺椅上的果興阿慵懶的像一隻貓一樣,不斷的揮手讓福順離開。
“大將軍,這些東西只有您能看!”福順一臉的愁容,堅決的走到了果興阿的身邊。
“不就是博日圖他們的事,我不想看,也不想追究!”知悉變亂之後,果興阿心裡明鏡一樣。自己手底下那幾塊料,果興阿清楚至極,若是沒有自己鎮著,他們幾個有外心的都敢自己當皇帝,想奪取北滿州大權一點也不奇怪。不過果興阿有點也不擔心,民主一興一切都會好的,袁世凱牛不牛,不一樣死了個憋憋屈屈。
“蒙古系、固安關外系都有些動作,蒙古系是想自立,關外系則想擁立六爺或者七爺!”福順仿佛沒有聽見果興阿的話,還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知道了!”果興阿很不耐煩,他已經猜到了,不想再確認一次。
“綠營系動作也不小,不過他們的目的是內附朝廷!”福順依舊在繼續說。
“雨來還是那麽忠心啊!”果興阿無奈的搖了搖頭,出關已經十幾年了,畢雲濤還是沒有忘了他的朝廷。
“少壯派想擁立大少爺,建立軍政府!”福順好似機器人一樣,不停的說著。
“這就是我們培養出來的人才啊!還是一腦子的獨裁!”果興阿有些失望,他以為學院少壯派的思想會先進一些,不成想也沒強多少。
“海軍那邊其實也有動作, 不過不明顯,他們想擁立大阿哥,滿洲本土系、各派財閥和山西票號都支持他們。”福順終於說了點果興阿不知道的出來。
“三叔和大哥還是放不下啊!”果興阿沒想到自己的家族勢力,不僅是被人盯上了,自己也有人下場。
“太平系的舉動最為危險!”福順特意停了一下。
“譚大哥那邊?”果興阿從沒想過譚紹光會也參與這些事。
“太平系已完成了全面部署,他們想坐觀各派鬥爭,待各派筋疲力盡的時候,他們便會突然發難,釋放李秀成、石達開,在北滿州重建太平天國。總參謀長那邊采取的靜默態度,到底是向內閣施壓,要求大將軍複位,還是配合太平系動作,目前無法查證。”福順說的非常慎重。
“從頭至尾,未有任何動作的,只有我固安嫡系和淮揚系!大將軍,這種時候,還是老弟兄們靠得住啊!”福順最想說的便是這句話。
“吳秀明是聰明人!老兄弟自然靠得住!”果興阿卻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