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興阿準備連夜飛回長春,不過走之前,他還得見兩個人——薑百書、石殿臣。一個是他的封疆大吏,一個是他曾經在他身邊出謀劃策的高參,兩個人現在都是他的階下囚。果興阿非常不理解,為什麽這兩個人要反叛,朝廷許給了他們什麽樣的好處,能讓這兩個高官厚祿的人甘冒奇險呢?
北滿州的各個司令部裡都設有禁閉室,一般是用來懲罰偷懶的哨兵的。不到四平米的房間,只有門沒有窗戶,除了一張床之外,也沒有任何的陳設。石殿臣關的禁閉室,現在有了一個很好聽的外號——巡撫單間。因為石殿臣這個奉天巡撫被關進來之前,蒙東巡撫柳肅實也剛在這個單間裡住了幾天。
果興阿坐在鐵門外,石殿臣則跪在了木床邊,石殿臣的頭低的很低,而且情緒十分躁動,他似乎有很強的求生之念。果興阿則平淡依舊,石殿臣他根本就不熟,對於這位考試作弊的老兄,果興阿一直沒什麽太深的印象。石殿臣能當上奉天巡撫,完全是靠熬資歷熬上來的。果興阿承德時期幕中的文臣,基本都到了閣臣或者巡撫多省的位置,石殿臣混了這麽多年,從巡撫上最差的奉天,可見他混的有多慘。
“石先生和我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呀?我一直想不明白,反了我,歸了朝廷,你又能得到什麽呢?朝廷最大也就給你個總督,就算總督兩江也未必比咱們的巡撫暢快吧!朝廷還能讓你代替我不成?”果興阿看著多點哆嗦的石殿臣,心裡無比的膩味,這哥們兒雖然行為上是主謀,但是這成色怎麽看也不像主謀。
“大將軍,臣是被逼的啊!臣沒有辦法啊!大將軍饒命啊!”石殿臣已經知道了畢雲濤的死,他現在怕極了。畢雲濤與果興阿的關系,已經在北滿州的地位,都是他絕對無法企及的,果興阿連畢雲濤都能殺,殺他更是不會有半點猶豫。
“說事吧!誰逼你的,你又是怎麽被逼的呀?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果興阿看著痛哭流涕的石殿臣,很厭煩,不過竟然還有一絲快意在心底流過。
“承善,都是承善,是他逼迫臣的,是他,一切都是他!”石殿臣到也實誠,說的無比乾脆。
“承善?他不是你的秘書嗎?”果興阿大吃一驚,承善是肅順的兒子,特意來投奔他的。
“大將軍,承善不是我秘書,他是我祖宗啊!這小子就是朝廷的奸細,臣及奉天各處的僚屬,都是被他給脅迫的!”石殿臣磕頭如搗蒜。
“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怎麽脅迫得了你,怎麽脅迫得了奉天上下的官佐!”果興阿越想越不對勁,承善才到奉天幾年,身邊又沒有幫襯的人,他拿什麽脅迫奉天的僚屬啊!
“大將軍,您有所不知啊!……”石殿臣說出了一個很曲折的故事。
果興阿眼裡的趙氏孤兒承善,實際上是一個零零七一樣的人物,文武兼備、精明幹練、膽大心細,種種優點數不勝數。若是他能實心用事,肯定能成為他老爹一樣的人物,而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承善的身上帶著無比機密的任務,他不可能為北滿州鞠躬盡瘁,到是到是能為朝廷死而後已。在奉天的這幾年,承善盜竊機密、挖人私隱,做的都不錯,一頓威逼利誘,把不少官員拉到了他的身邊。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是說著自己與果興阿的特殊關系,名目上也是結黨營私而已,可是後面他挖了無數的坑,趕著這些官員往裡跳。等到承善說明真實意圖的時候,這些官員已經沒辦法再後悔了,只能跟著他一條路走到黑。
“薑百書也是被他脅迫的?”聽石殿臣簡要一說,果興阿便覺得如墜冰窖,承善是在他入京述職的時候來到北滿州的,看來朝廷是早有預謀,而承善也是居心叵測,這局棋人家盤算了好久了。
“薑師座不是被脅迫的,他不知這麽發現了承善的馬腳,可是後來不知兩人怎麽勾兌的,竟然就這麽同流合汙了!”石殿臣誠實的回答了果興阿,同時也是在暗示薑百書不簡單。
“嗯!……你們是什麽打算,朝廷給了你們什麽承諾?”果興阿心亂如麻,感情這叛逆也是幾個山頭,薑百書和石殿臣居然都不是一夥兒的。
“朝廷計劃,利用這次會議,閣臣及各地要臣齊集奉天的機會,一舉將北滿州的高層文官全部拿下。再利用麗妃娘娘把您引來奉天,來個一箭雙雕。等您和一眾高級文官都落入了朝廷的手裡,北滿州的基業便有一半在朝廷的手裡了。”石殿臣似乎有些顧慮,說的非常含糊。
“乾脆點,說清楚點!”果興阿要的是乾料,石殿臣這不清不楚的話,他可不感興趣。
“大將軍,臣真的是所知有限啊!承善說,只要劫持了您和一眾閣臣,北滿州剩下的一眾人等,必然會陷入分裂。幾位大佬各自為政,自相攻伐,根本不會有心思為難我們,也不會攻擊朝廷。”石殿臣到不是想為誰遮掩什麽,而是很多地方,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果興阿心裡到是明白了個大概,承善在北滿州這幾年,顯然對北滿州高層的情況做了深入的了解,他的判斷也十分正確。果興阿是北滿州高層的頂梁柱,也是北滿州高層唯一的粘合劑,他在則一切都在,他若是有了什麽變故,北滿州複雜的高層必然翻天。若是文臣和果興阿都被朝廷給控制了,各方勢力們必然失控,而且少了能夠持重的文臣們,兵戎相見肯定會成為各方勢力的首選。承善的預計沒錯,一旦果興阿和文臣們被擒,朝廷再從暗中挑唆,北滿州各方勢力肯定會自己打成一團,打出一個新老大之前,朝廷和奉天這幫人反而不會成為攻擊的首選
“你們準備如何引起內亂……”果興阿隻問了半句,便住口不問了,這是一個很可笑的問題,因為答案就擺在眾人眼前。一個歸順了朝廷的畢雲濤,沒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到的,有畢雲濤配合,朝廷想要挑動北滿州內亂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你們具體如何善後!”果興阿轉頭問些,肯定有答案的事情。
“雨帥將會接管奉天北部防務,替我們看住奉天的北大門,再用的他的威望收服奉天附近的零散兵力。薑師座的第十九師則會全力拿下,吞不下海軍,也要把他們全都趕到海裡去,奉天的土地,必須全部都控制在我們的手裡。”這部分的計劃,承善早就擬定了,石殿臣到是都知道。
“然後呢?你們便這樣佔住了奉天和蒙東劃地稱王?朝廷和承善該不會覺得各方勢力的內亂,會天長地久的持續下去吧?短則半年,多則兩年,長春肯定會誕生新的主人,到時候他要乾的第一件事,便是揮軍南下。朝廷不會天真到連這些都不知道吧?”果興阿覺得這個計劃簡直匪夷所思,根本就是個找死的計劃。
“奉天和蒙東的工業、經濟實力如何,別人不知道,你石殿臣應該是最清楚的?這兩個省對朝廷影響重大,但卻不是我北滿州的根本,更是沒有對抗那些大省的實力!哪怕是各方內亂一時無法息止,也都隨時可以南下,給我報仇也是一個很好的說辭,爭取民心、號召部屬可都用的上。這方面的問題,你們就一點也沒有考慮過嗎?”果興阿越想越覺得不合理,朝廷奪取奉天之後的計劃,實在是有太多的疏漏了。
“朝廷只要能守護祖宗之地,其他的朝廷無心干涉!”石殿臣這次答話時,深深的低下了頭。
“祖宗之地?他們只要奉天,然後本就不管不顧了?笑話……等會,你什麽意思!”果興阿起初以為朝廷是要奪回福陵和昭陵,不過馬上他便反應過來不對味了。
“大將軍創下的這份基業太大了,家底也太厚實了。朝廷知道,無論他們如何的挑唆,北滿州發生怎麽樣的內亂,他們也沒有可能完全吞下北滿州,所以他們不敢獨自與北滿州對敵,也不敢奢求盡善盡美。”石殿臣的頭已經貼在了地面上,他知道這是觸及了果興阿底線的事情。
“朝廷還找了幫手,許了什麽好處?”事情比果興阿想象的還要複雜上許多。
“新加坡、新幾內亞等南洋屬地歸英國,蘭芳共和國歸法國,外滿洲以北、外貝加爾等地盡數歸俄國,阿拉斯加歸美國聯邦,庫頁島歸日本,釜山歸德國,營口和大連租借給奧匈帝國。除此之外,我北滿州本土的工業設施全部歸以上各國所有,任其拆卸帶走,大清只要烏裡雅蘇台、蒙東、黑吉奉三省,以及外東北和東江的土地。”石殿臣抖聲說著自己知道的所有條件。
“這些國家會為朝廷做什麽?”果興阿感覺有一雙大手捏住了自己的心,然後無情的揉搓著,心絞痛啊!
“一旦北滿州內亂,各國立刻出兵乾預,協助朝廷收復故土!”石殿臣說的有些心虛。
“笑話,荒唐!英、法、俄三國,暫且不說!美、日、德、奧四國,要嘛遠在天邊,要嘛國力衰微,他們能有什麽用,朝廷給他們天大的好處,他們也幫不了什麽忙,缺心眼嗎?”朝廷作死一樣的敗家,果興阿都快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