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曾經的小弟王子福,因為近年來亞洲軍火貿易萎縮,他又是專跑日本路線的,只能轉行做起了普通生意。王子福也覺得江南貿易區的前景不錯,所以他也想徐有福一樣,帶著大批的資金來了江南。
王子福的體量可比徐有福大的多,徐有福只能開店賣貨,王子福則是投資辦廠。一番考察之後,王子福相中了鎮江附近的丹陽。這裡民風淳樸,人口眾多,而且臨近長江交通便利,是一個投資辦廠的好地方。而且丹陽縣令高德全,還是王子福的熱河老鄉,算是有個幫襯,所以王子福便把自己的產業定在了丹陽。
王子福帶著團隊開進丹陽的時候,場面非常的熱鬧。丹陽縣令高德全率領全縣鄉紳一起出城五裡相迎,老百姓也聚了好大的一幫,現場是鼓樂喧天,完全是一副接財神爺的場面。洽談辦廠事宜,也是非常的順利,高德全是要人有人,要地給地,痛快的不是一星半點兒。王子福決定一次注資十萬,也就是四十萬兩白銀的時候,高德全都快抱著他親兩口了。
“自發匪為亂,丹陽百業凋敝,民生困苦,德全身為一縣父母,深感愧疚!今日王先生傾資建設,振興丹陽民間百業,實在是如同德全的恩人一般,更是我丹陽百姓的再生父母啊!”高德全在酒宴上涕淚縱橫,各種對王子福的感激簡直就沒話說了。
可惜高大人言猶在耳,淚痕未乾,王子福剛一投資開工,麻煩就找上了門來。王子福拿著高德全給他批地的圖紙,帶著一幫工人正在城外平整土地,準備建設廠房的時候,一大幫鄉民拿著各路民間兵刃把他們給圍了,說什麽也不讓他們乾活。磚頭、鋤頭、糞叉子之類的兵刃,對於做軍火買賣起家的王老板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場面,可是王子福畢竟不想和鄉民起衝突,只能回城找老鄉高德全幫忙。
“王先生,這是不好辦呀?下官給您惹禍了!”高縣令很快就帶著衙役過來把鄉民給驅散了,但是高知縣去安撫了鄉民之後,臉上便全是愧疚的表情。
“高大人何出此言,有什麽問題嗎?”王子福一腦袋的問號。
“要不咱們換塊地吧!先前劃地的時候下官失察,並不知道這附近是那些鄉民的祖墳,您在這動工,那些鄉民只怕會沒完沒了的來鬧事!”高知縣一臉的歉疚。
“這個不好辦啊!我們要建的可不是一個廠,火柴廠、絲織棉紡廠、燈具廠、玩具廠等好幾個呢!事先都是按照這塊土地做的規劃和勘測,若是臨時換地,地勢不同,這前期的規劃可就全廢了,上萬塊可就打了水漂了!”王子福一腦袋的黑線,現在換地方,他前期的投入可就都扔了。
“下官昏聵,下官愧對您呀!”高德全也沒什麽解決辦法,只是一個勁的道歉。
“高大人切莫自責,難免的嘛!這樣吧!勞煩您去和這些鄉民談一談,我出錢把他們的墳地買下來,讓他們遷墳改葬,你看可好?”王老板是有錢人,自然想到的解決辦法,都是花錢平事。
“王先生高見,下官這就去辦,您放心,說不服這些愚氓,下官提頭來見!”高全都詛咒發誓的去了。
高知縣的辦事效率相當的高,一天便擺平了那些鬧事的百姓,工廠正常動工建設,但是王子福也多掏了五千兩出去。事後王子福有些納悶,丹陽這一帶可是當年的戰場,戰況不說多激烈吧!也是打得天翻地覆,這才十幾年的光景,怎麽會有這麽大一片的祖墳呢!不過想想王知縣那真誠的臉孔,王子福也沒有深究,想來是當初逃散的人,近些年又回來修葺的墳塋吧!
到中正二年夏天,王子福的幾個工廠全都建成了,陸陸續續都開始投產,王子福也賺到了一點太平錢。然後麻煩就又上門了,附近的鄉紳糾集了上千人,一起去了縣衙鬧事,矛頭直指王子福的工廠。王子福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碰到一幫環保主義者,鄉紳們抗議的原因是王子福工廠的煙囪。王子福的工廠需要使用蒸汽機,每天都要使用大量的煤炭,這煙囪冒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是鄉紳們可認為這很不尋常。
高聳如雲的煙囪,每天都在排放滾滾的濃煙,這是對神靈的褻瀆,同時也影響了丹陽的風水。百姓們都是很淳樸的,工廠帶來的好處他們還沒體會到,可是工廠排放的煙塵汙染了當地的環境,百姓們全都切身體會到了。他們的莊稼不知嫩綠,生活中突然多了許多的灰塵,天空都不如以往那麽蔚藍了,百姓們怎麽會感受不到。所以鄉紳們一喊號子,百姓們便立刻立刻站了起來,一致要求把王子福和他的工廠趕出丹陽。
“王先生,民怨沸騰啊!下官無能,實在是頂不住了!”高全德又一臉不好意思的來找了王子福。
“高大人,三千兩幫我解決他們吧!”王子福有些無力,這些人肯定是吃上自己了,隨便找個借口就能來訛自己一筆,而且這裡面絕對有高德全的份。
“王先生,這次涉及到的人太多了,沒有一萬兩,怕是很難平息物議。下官辦事不利,其中有些鄉紳已經準備去向鎮江府申訴,說是要連下官一起告。”高德全又開始訴苦,不過第一步是先講價。
“我最多出七千兩!”王子福這下是徹底明白了,高全德和那些鄉紳根本就是一夥兒的,他們就是想方設法的來敲自己的竹杠。
“下官盡力而為!”高德全是個見好就收的人,沒有一萬,七千他也能對付。
風水事件平息之後,王子福也沒徹底消停,百姓們還是會三天兩頭的鬧事。高德全總是像中間人出來說和,每次王子福多少都得出點血。王子福背後也找人查過,這些事幾乎全是高德全和鄉紳們密謀搞出來的,目的也就是打打王子福的秋風而已。王子福非常討厭這些事,不過想想利潤總比投入大,忍忍也就過去了。不過王子福算是看清了老鄉的嘴臉,心裡討厭死了高德全。
到了中正三年秋季,高德全一任屆滿,平調去了江西,王子福才算是擺脫了這個虛偽的老鄉。新知縣孫孟卿一上任,王子福才知道這些年他錯怪高德全了,若是和孫孟卿比較起來,高德全真心是個不錯的縣令。孫孟卿到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找王子福的麻煩,而且方式方法比高德全激烈的多。
“王老板,我大清向來以農為本,你們圈佔農田,毀稻為廠,簡直是壞我大清根基,不給百姓們留活路了!”孫孟卿見到王子福後的第一句話便是興師問罪。
“孫大人,這土地是高價買來的,可不是搶來的!”王子福馬上就明白了,這個孫孟卿絕不是幾千兩能打發得了的。
“買賣田產,並不不可,但是上好的田地,變成了這磚瓦工廠,卻是大大的不該!”孫孟卿真好像什麽都沒查過,對於王子福買地的事,竟然有些措手不及的意思。
王子福沒有回話,他已經不想理這位孫大人了,地是老子買的,老子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關你鳥事。孫孟卿也沒有再說什麽,碎碎叨叨的說了些農為國本的廢話,便悻悻的去了。王子福以為這篇過去了,卻不想孫孟卿回去研究了五天,然後便派人來封廠了。
“王大人,貴廠所用土地與你所買土地不相符,如今百姓以訴至縣衙,本官定然要為民做主!”孫孟卿這次可抓住理了,調門都上次還高。
孫孟卿拿出證據,王子福研究了一番之後,鼻子差點沒氣歪了,這幫大清的官太會玩人了。王子福當初花錢買地,可不是直接向老百姓買的,而是從丹陽縣手裡買的地,一切辦妥之後,便是按照丹陽縣提供的地圖施工。按理說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是這次孫孟卿卻研究出了一個損招,他說王子福把地圖看倒了。
王子福的工廠佔地是一個凸字形, 如果圖是上北下南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孫孟卿非說這張圖是上南下北,這樣王子福就佔了北邊的一塊農田。而且戲是全套,孫孟卿還找來了北邊那塊地的地主,群眾演員在大堂上痛哭流涕,哭訴王子福是如何搶佔土地,逼得他們一家都快上吊了。由此為民做主的孫大人,便要拆了工廠北邊的一塊,把土地還給可憐的地主。王子福當然是說什麽也不乾,北邊那塊是工廠的鍋爐機組,若是拆了,他整個廠區都得歇菜。後續管線改造的費用,更是不可計數,他怎麽可能同意。孫孟卿本想仗著自己是縣太爺,直接咬死王子福,但是曾乾過軍火買賣的王老板也不是吃素的。王子福不僅找來了冷雲鶴,更是直接聯系上了曾國荃,這場無頭官司可是有得打了。吃了關系的王子福心情很不好,但是更倒霉的事又來了。
高德全在江西犯了案子,被奪職下獄,然後就把王子福給供了出來,承認王子福曾向他行賄。這案子一出,王子福就成了罪人,差點讓差役給抓了,只能回了長春避風頭。王子福一被逼走,他的工廠可就慘了,工人們被挑唆著罷工,原料也斷了來援,最後只能關門大吉。為了止損,王子福把工廠賣給了一個安徽商人,卻不知怎麽最後成了兩江總督府官辦,效益大不如前,可是官員們又賺了一大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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