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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閑人》第二百九十一章:改名兒
“我說了,沒有沒有!我不認得那個唐淫虎!”延水鎮的街口上,徐經鐵青著臉,幾乎是咆哮著喊道,頓時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打從船上鬧出了那一通烏龍,雙方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尤其是還牽扯到唐伯虎,無形中便更親近了許多。

 可是由此也讓徐經頭大了好幾圈,頗是有些後悔跟這倆人認識。確切點說,是跟蘇默這個賤人認識了。

 因為打從相互熟識了後,這貨過不一會兒就問一遍“唐淫虎”的事兒,一個勁兒的拉著他非要讓介紹給他認識不行。

 徐經耐著性子解釋了無數遍,每次蘇默都是認真的點頭,可不一會兒就又問上一遍,這把徐經折磨的啊。他簡直懷疑這丫的是不是腦子有病,否則怎麽會如此健忘?

 試探著側面問了問,結果蘇默很坦然的回答他,沒有,他腦子很正常,一點病也沒有。之所以不停的重複問他同一個問題,其實是一種他研究出來的疲勞審問之法。如果犯人說謊話了,那麽這樣不時的重複問同一個問題,很可能就讓犯人自己前後難圓露出破綻。

 徐經乍一聽後,深覺有理。只是再一細思,隨即大怒。這混蛋如此說,豈不是擺明了不相信自己?還有,這是審問之法,你妹的,老子是犯人嗎?

 徐經氣的鼻子都要歪了。但偏偏蘇默這廝總是笑臉相向,你發火他便痛快的賠禮。等過不一會兒,卻又突然問起。徐經簡直要瘋了,很快便進入了抓狂模式。

 何瑩跟在旁邊看的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徐經不明白怎麽回事兒,她對蘇默卻是了解的太深了。這貨假模假樣的折磨人家,跟什麽審問法屁關系沒有。之所以這樣,其實不過是一種發泄罷了。

 至於說為什麽發泄,很簡單,還是因為徐經那個小書童。確切的說,是因為那個小書童的名字。

 那個小書童叫伺墨。

 伺墨,蘇默,這倆名字不仔細聽的話,或者說的稍微含混點,很容易就混淆了。

 當時在船上大家互通姓名,徐經一介紹完伺墨後,何瑩便發現蘇某人的眼神兒不對了。

 以她對他的了解,這位爺要是不痛快了,那肯定就有人要倒霉了。果然,接下來的一幕幕很快便驗證了她的猜想。徐經徐公子,很不幸的淪為蘇大官人發泄的對象。

 至於說為什麽是徐公子而不是別個,多簡單啊。對著何女俠發泄?鬱悶個天的,那究竟是誰發泄啊?蘇默才不會腦殘到那種地步呢。

 而作為當事人的伺墨,好吧,這個小正太剛剛已經欺負過了,整的到現在小臉兒還煞白煞白的,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抹眼淚。

 早上就沒吃飯,好容易路上混了個包子吃,結果被蘇默攪的,隻吃了一半不說,連吃下去的那一半也都又吐出去了。這會兒餓的前胸貼著後脊梁了,卻也只能忍著。因為沒賣吃的地兒,只能等到了落腳的地兒再說了。

 抬頭看看這天兒,還不得個把時辰的?小孩子十四五,正長身體的時候,平日裡跟著徐經這富家少爺,何曾吃過這般苦?簡直都要委屈死了。

 偏生公子竟跟蘇默這壞人三說兩說的成了好朋友,伺墨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報仇的機會了。於是就愈發的委屈加一了,那眼淚可不嘩嘩的?

 所以,再欺負這個小正太,便是蘇默自己都覺得下不去手了。那麽問題簡單了,徐經這個伺墨的主人,起這個狗屁名兒的始作俑者,大小長短簡直不要太合適了,不折磨他折磨誰?

 就這麽的,徐經悲催了。

 “訥言,你究竟要怎樣,直說吧。”徐經總算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了。這混蛋壓根就是故意的,可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哪裡得罪他了。

 蘇默就回過頭來打量小正太。伺墨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一陣不祥的預感自心頭升起,下意識的往徐經身後躲去。

 “改名兒吧,伺墨,這名字一聽就充滿了歧視的意味。衡父豈不聞聖人有雲,眾生平等?你這麽歧視他人,實在太令人發指了。”不等徐經說話,蘇默便一臉義正言辭的道。

 徐經便又開始凌亂了。

 眾生平等,還聖人雲?這是哪門子的聖人雲的啊?我去,好像只有佛家有這種釋義吧。

 好吧,佛祖也算的上聖人了。可你一個儒家門生,卻拿佛家經義來說事兒,這真的好嗎?

 還有啊,我家一個書童而已,又礙著你什麽事兒了?幹嘛突然的要改名啊?難道其中有什麽關礙處?

 徐經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少年成名、才學過人,甚至比唐伯虎更早就中了舉人,按說是極聰慧的人物。可偏偏對一些鬼蜮心機全然不通。這其實跟他的經歷大有關系。

 他打小就埋頭苦讀,四書五經、諸子經義無不精熟,但直到如今都二十多歲了,卻從未出過遠門。便是朋友,雖說和吳中士子多有交集,但真正交好的也只是如唐伯虎、錢福等寥寥兩三人而已。說通俗點,其實就是一個古代版的宅男。

 而這次突然跑到西北之地來,也是因為唐伯虎此次鄉試高中解元,兩人約好要一同參加來年會試,入京途中偶然心有所感,想到邊關感受下邊塞民情,這才有了遇上蘇默這事兒。

 所以,就這麽個極少跟人相處的宅男,又哪裡能猜度到蘇默這個精於人情世故之人的心思?自然也就完全想不到蘇默要求伺墨改名,其實不過就是兩人名字諧音,讓蘇默這廝心中不爽了而已。

 在他的意識中,常人的姓名都是父母長者所賜,豈可輕易更改?蘇默冷不丁的提出這麽個要求,頓時讓他不由的胡思亂想起來。

 眾生平等也好,歧視也罷,這些詞兒聽上去完全不靠譜,但仔細想想似乎又暗藏著什麽含義。但要再往深裡想去,卻又並無所得。這更讓他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

 人一旦自己鑽了牛角尖,所思所想往往能偏離的神仙都瞠目結舌。尤其是他這種閱歷奇缺、神經簡單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那……要改成什麽名兒才好?”已然腦洞大開,腦補到不知所雲的徐經,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隻得向蘇默求助,遲疑著問道。

 蘇默手摩挲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認真的道:“狗剩吧,嗯,狗剩如何?”

 啥?狗剩?這是什麽鬼名字?徐經頓時瞠目結舌起來。

 “不要!我不要叫狗剩!”伺墨一直在豎著耳朵聽著,乍然聽到如此驚天動地的名字,頓時再也忍不住了。從徐經身後探出小腦袋大叫了起來。

 “這…..這,訥言,此名兒有什麽說法?”徐經一臉的震驚伴隨著茫然,輕輕拍拍伺墨的腦袋安撫他,一邊向蘇默請教。

 旁邊何瑩以手捂臉,簡直要無地自容了。這混蛋實在太壞了,竟這般戲弄人家。這位徐公子也是老實,偏也這般配合他,卻不知要如何收場才好。

 蘇默玩的正嗨,卻哪裡理會那些。聽徐經問他,當即一本正經的道:“說法?嗯,賤,這名兒夠賤!這個說法如何?”

 徐經隻覺得頭頂天雷陣陣,這叫個什麽說法?為什麽要賤?為什麽?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完全不懂對方的境界。

 “哇——”後邊的伺墨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小手死死的拽著自家公子的衣襟,頭搖的撥浪鼓也似。狗剩啊,這麽難聽的名字如果落到自己身上,他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好。

 “這……這…….”徐經不知該如何說才好,又被伺墨哭的心煩意亂,一時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蘇默就歎口氣,走到伺墨面前微微彎下身子,一臉溫和的勸慰道:“傻孩子,名字不代表什麽。你只要自強自尊,別說狗剩了,就是貓剩又如何呢對不對?咦,要不就叫貓剩?”

 “哇,我不要叫貓剩……”伺墨哭的更大聲了。隻覺得這一刻,天地都沒了顏色,人生前途一片灰暗。

 “訥言啊,這個…….”徐經心疼的看看自己的小書童,猶豫著向蘇默道。

 “名賤好養活!與生命相比,其他的又算什麽?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蘇默大手一揮,果斷的打斷了徐經還沒出口的話。

 “哇,公子,我不要叫貓剩……”伺墨大哭著向自家公子求告。

 “那就叫狗剩!”蘇默果斷的插話。

 “哇,我也不要叫狗剩。”

 “那就叫貓剩。”

 “……..哇——”

 快樂總是建立在他人的不快樂之上,古人誠不欺我!蘇默一邊鬥著嘴兒,隻覺的神清氣爽,先前被諧音成書童的鬱悶一掃而光。

 徐經主仆二人卻是一個唉聲歎氣,一個哭的昏天暗地,鬱悶的不要不要的。

 正鬧的歡騰,何瑩忽然靠近蘇默,輕輕扯扯他衣袖,低聲道:“蘇默,後面那人不對勁兒。”

 蘇默眼睛眯了一下,裝作不經意的歪頭看旁邊的風景,眼角余光卻往後瞄去。

 不過只是隨意瞄了一眼便即收了回來,淡淡的道:“無妨,正等著他們呢。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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