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候府,管事房,管家張全拖著肥胖的身體癱坐在正堂的官帽椅上,放在方桌上的茶水不知道已經涼的多久。從自家侯爺被何文鼎傳喚進宮,張全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往常傳喚自家侯爺多是李廣親來,此次突然換人讓張全品味出了反常。而隨後下面小斯傳來說錦衣衛已經封鎖了正東、正西兩坊,並在大肆抓人,張全更是坐實了自己內心的不安。
張全此時內心就在盤算事情如果真的被查出來自己將何去何從,同時也在不停給自己打氣,想想自家侯爺的在皇上面前的隆寵正盛,並能保全自己,想著想著內心中的懼怕也就少了幾分。
正在張全還在胡思亂想之際,外面傳來一陣喧鬧吵嚷的聲音,張全正要起身出去詢問發生了什麽情況,一個小斯就已經慌慌張張推門而入氣喘籲籲地道:“張管家……張管家……不好了……不好了錦衣衛上門了,要……要……要”
張全見小斯慌慌張張就氣不打一出來上去一巴掌將小斯打的原地轉圈,怒斥道:“沒用的東西,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到底要什麽還不痛痛快快的說清楚。”
小斯被張全的一巴掌打的完全清醒過來,看見管家一臉怒意唯唯諾諾的道:“張管家不好了,錦衣衛要抓你去刑部大堂問話。”
張全一聽精神一陣恍惚,身體不自覺的晃了一晃,真實怕什麽來什麽,隨即又在小斯面前強作鎮定的道:“慌什麽慌,你管家爺爺我還沒事,這裡是壽寧侯府,別說他是小小的錦衣衛了,就是當今閣老來了也得給我臥著,走帶我出去看看。”
小斯帶著張全穿過兩處花園和甬道,來到壽寧侯府前院,只見自家的家丁正手持刀棍與一隊錦衣衛拔刀相持。
張全扒開自己的家丁,走上前去裝作一副目中無人,然而卻色厲內荏地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混帳,誰給你們的雄心豹子膽竟敢擅闖壽寧侯府?”
為首的錦衣衛千戶沒有理睬張全的虛張聲勢,冷冷一笑從懷中拿起錦衣衛令牌舉起道:“奉刑部尚書白大人、左都禦史閔大人、錦衣衛都指揮使牟大人命,捉拿壽寧侯府管家張全審問,誰是張全。”
錦衣衛千戶見所有的家丁都看向張全,已是了然,伸手指了一下張全對身後的錦衣衛道:“帶走。”
四名錦衣衛上前用手鐐鎖住張全的雙手,兩個架起張全,張全一邊掙扎一邊叫囂道:“你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竟然膽敢在壽寧侯府放肆,等我家侯爺回來定叫你碎屍萬段。”
錦衣衛千戶沒有正眼看掙扎中的張全只是冷冷一句:“帶走。”
坤寧宮中,兩位侯爺張鶴齡、張延齡因心中有事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張皇后聊著家常。
張皇后觀察許久見兩位弟弟一直心不在焉開口問道:“兩位弟弟如此心神不寧,可是有什麽心事,不防說給姐姐聽聽。”
莽撞的張鶴齡就像把事情說出來,剛要開口就被張延齡攔住,張延齡本想用話推諉過去,畢竟這件自己兩個做舅舅的欺負到外甥的頭上。雖說自己的姐姐和外甥關系冷淡,但終究是母子,一時把不住皇后姐姐的脈,還是旁交側擊一下皇后姐姐的態度,慢慢途之。
就在張延齡開口之際,外面慌慌張張進來一個太監,給張皇后問完安後,就拉著張延齡走出坤寧宮耳邊低語,張延齡是越聽瞳孔放的越大。原來壽寧侯府的其他管事已經將張全被抓走的消息傳入宮中,這個小太監就是報信的太監。
張延齡此時也慌了神,打發走小太監,慌慌張張進入坤寧宮,見到張皇后便跪倒在地,將事情始末誇大的說給自己的皇后姐姐,張鶴齡見狀也跪在不斷磕頭請求皇后姐姐救命。
張皇后聽聞拍案而起,缺沒有怪罪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罔顧聖命,欺壓百姓,而是罵起朱厚照道:“我這做的什麽孽,生出此等孽子竟然幫助外人對付自家舅舅。”
隨後又勸解張鶴齡、張延齡道:“兩位弟弟放心,有姐姐在你姐夫奈何不了你們。”
不再說三姐弟的齷齪,單表刑部大堂。
白昂見張全被錦衣衛帶上來,直挺挺站在哪裡沒有半分下跪的意識,一拍驚堂木大聲呵斥道:“大膽嫌犯,竟敢見官不拜。”
張全卻完全沒有理會白昂的恫嚇,梗著脖子,斜眼看著堂上三位大人輕蔑的冷哼一聲,口出狂言道:“爺乃壽寧侯府之人,你們也配讓爺下跪。別說是你們了,就是劉健、李東陽、謝遷見到我們壽寧侯府也要客客氣氣矮上三分。”
朱厚照見一個壽寧侯府管家就如此囂張,氣的冷笑道:“人人都說壽寧侯府、建昌侯府的人威風的很,今日見面果然名不虛傳。”
張全正要繼續耍威風以漲自己的聲勢,突聞一旁傳來諷刺之聲,轉頭就要罵上兩句。尤其是見到一個七歲孩童坐在那裡冷冷的看著,頓時就要回罵過去。然見到小孩的一身穿著,所有氣勢如同泄氣的皮球早已蕩然無存。雖然自己沒有親眼見我太子殿下,但作為侯府之人這身衣服還是認得的。
白昂見張全氣勢一瀉,抓住時機道:“本官今日就讓你看看本官有沒有資格,來人,教教這個狂妄的家奴一些大明朝的規矩。”
只見兩名錦衣衛如法炮製踹向張全的腿彎處,張全隨即跪倒在地,膝蓋傳來鑽心的疼痛,想要強行站起來已然無法辦到,隻好老老實實的跪著。
白昂繼續審問道:“張全你可知罪。”
張全依然死硬到底道:“爺何罪之有。”
白昂見此人依然如此囂張吩咐旁邊之人道:“將證物呈上來。”
只見一個文吏將嫌犯的口供、收繳的可有刻有“匠作禦製”的小篆熱水袋、藏匿髒物之所的房契擺在張全面前。張全見此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換來是雙眼無神,滿臉的死灰之色,身體也開始不由的顫抖起來。
張全知道今天恐怕自己是難處這個大堂了,現在只有自己將一切罪責抗下來,只希望兩位侯爺念在自己服侍他們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能夠善待自己的家人。
張全想通之後也沒等嚴刑拷問,就竹筒豆子般將說有的罪名都攔在自己身上,什麽自己見財起意借著壽寧侯府的威望雇傭地痞流氓搶奪百姓禦賜熱水袋雲雲。
李夢陽見張全將所有罪責攬入自己身上,用力拍了一下扶手起身怒斥道:“你這家奴竟然敢欺瞞上官,如果沒有人幕後主使你一個奴才怎敢做出此等欺君罔上之事。”
朱厚照見李夢陽就要直至幕後黑手張鶴齡、張延齡急忙打斷道:“你這惡奴竟敢儀仗舅舅的信任做出此等欺君罔上之事死不足惜, 各位大人既然案件已經明了還是商討的最後結果吧。”
正義值爆表的李夢陽經過朱厚照這一打斷也清醒過來,自己險些釀成大錯。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何況是皇家的家醜。只要自己今天將張鶴齡、張延齡是幕後主使說出來,依照弘治皇帝仁厚愛才的脾性雖沒有生命危險,但冷落一段時間是絕對。隨即向朱厚照投以感激的目光,但目光中又有難以隱藏的失望之色,剛剛建立的好感也降低幾分。原本以為太子應該是一個剛毅果敢之人,沒想到卻大失所望。
堂上高坐的三位久經宦海沉浮的大人又怎會聽不出朱厚照的言外之意,左都禦史閔珪起身一禮詢問道:“太子殿下,陛下聖諭殿下陪審此案,不知殿下有何示下?”
朱厚照正犯難在判決如何夾雜自己的意志,閔珪這就給自己遞了一個台階,可謂是打瞌睡就有人給送枕頭。
朱厚照雖然心中有些小激動,卻依然一副坦然的表情道:“本宮年幼,尚不識大明律,如何能決斷案情,但既然閔大人問及本宮,本宮就在這裡和諸公分享一個自己親身經歷的故事。”
說完朱厚照環視了大堂上的諸位大臣繼續道:“一日本宮陪同父皇遊覽虎園,見一隻老虎癱臥偏僻角落,一副無精打采之色,全無半點百獸之王的威勢。本宮好奇叫來守園太監詢問才知,這隻老虎已經掉光牙齒,磨平利爪,每日只能靠守園太監喂食才能苟延活命。本宮有一事不明請教諸位大人,虎無爪牙還能為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