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看見的兩個人,一個是老郭,蘇怡梅的授業先生。
不用說,他肯定是李家鵬安排進來的。
而另外一個人的出現,卻讓霍桑窒息。
是南六巷的霍桑,他所知道的第三個和他重名的人。
這個人,不出意外,必定是王進一安排進來。
看來,王進一和他想到一塊了。
霍桑沒有遲疑,迎著這幾個廚師走過去。
他的出現,讓幾個廚師小心翼翼的讓開路。
廚師是新來的人,不知道霍桑對於這個院子來說,也是外人,甚至還不如他們以後的存在。
“你先等一會。”滕英樹衝他說了一句話後,繼續指揮廚師往茶屋裡面走。
“好。”霍桑讓在一邊。
廚師端的盆、盤子和鍋裡,裝著雞鴨魚肉,還有海鮮,以及時令蔬菜,種類豐富。
今天的客人看來非常重要。
兩分鍾後,滕英樹走出來,對霍桑說:“你先回去吧,土肥先生有事,改天他再叫你。”
“好,”霍桑沒有多問,他是沒有問的資格。
離開茶莊,霍桑先在大街上找了一個公用電話,把自己剛才的遭遇和分析向王進一進行匯報。
他要趕在南六巷的霍桑報告之前,讓王進一印證他的報告完全正確。
做完這一切,他回到自己家裡,盤腿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酷似打坐。
“幹嘛?學我練功了?”張旭初拿著一部電台走進來,放在霍桑身邊的桌子上。
霍桑睜開眼睛,還了一句:“你幹嘛?大戰之前對外公開你的身份?”
張旭初手裡拿的電台,等到開戰,等同炸彈,只要被敵軍搜到,就是鐵打的罪證,可以直接要命。
“處座讓給你的。”他揚了揚這部電台,放在霍桑身邊。
“給我?”霍桑看向這個東西。
“以前你不會,沒法用,現在會用了,相比電話聯絡受限制,還不保密,處座命令以後有緊急事情直接發報。”張旭初說完這些話,又從自己兜裡掏出一個小本本,放下電台旁邊:“這是密碼本。”
“處座還指望我沒事發個電報?”霍桑繼續閉目打坐。
“洛邑現在還是國統區,發報你怕什麽?迅速、保密,我反正是用慣了,比電話裡面說安全的多。”張旭初更多從他諜報人員的職業角度來分析。
“張兄,我以前就跟你說過,發報雖然不難,但不是我喜歡的,我寧可打打殺殺,你教我後,我第一次發報是個什麽德行你親眼看見了,說出去讓人笑話,我寧可走幾步路,也喜歡用嘴說。”霍桑毫不介意自己的無能。
“你隨便,你們大人物之間的問題與我無關,反正我把處座的話帶到了,走了啊。”張旭初放下留下電台和密碼本,急匆匆往外走。
“你去哪兒?”霍桑追問他的背影。
“我今晚不在這兒啊,回家一趟。”
“黃華呢?”
“也回家了。”
“我的飯呢?”
“自己想辦法。”張旭初沒心思管他,走出院門,隻留霍桑一人呆在家裡。
隨著戰局吃緊,得到消息又有門路的人,已經開始為自己尋找後路。
張旭初和黃華身負保護連帶監視霍桑的使命,兩人正好利用和霍桑的融洽關系,每天溜回家,收拾行李,安排家小,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夜,寂靜無聲。
霍桑獨自一人在家,在一本字典上,用他自己獨有的方法,把白天張旭初留給他的密碼本一字不差抄到了字典上。
然後,他把電台打開,帶著耳機,靜靜的聽。
時不時的,
他會調整一下頻道,把監聽范圍擴大到對鬼子電台的監聽上。次日,張旭初和黃華同時返回,當他們進到屋子裡時,霍桑還在蒙頭大睡。
被張旭初拍著床頭喊醒後,霍桑迷迷糊糊的問:“你怎麽回來了?”
“出事了。”張旭初臉色蒼白,語調不穩。
“一夜之間能出什麽事?”霍桑趴在床上,連聲打著哈欠。
“RB軍隊開始發動進攻了。”張旭初失聲說道。
“什麽?”霍桑縱身從床上跳下來,光著腳站在地上。
“R十二軍所屬四個師團在東面開始進攻鄭、許等地,駐晉東南第一軍的兩個師團南下,同時敵機不斷轟炸洛邑以西鐵路,準備對洛邑形成合圍之勢。”
“哪裡得來的消息?”霍桑順手從抽屜裡面拿出一張圖紙,鋪在桌子上,回憶剛才張旭初的話,在地圖上用手指比劃著。
“昨天處座接到的電報,今早一早命令所有人員全部歸位,不得無故外出、請假。”張旭初早晨接到李泉的電話後,匆匆趕回霍桑家。
不出意外,王進一的電話很快就將打到這裡。
他的話應剛落,樓下的電話響起刺耳鈴聲。
“喂,”黃華接起電話:“是,請等一下。霍先生,電話。”
樓下傳來黃華的聲音。
“處座這麽快打電話了。”張旭初唉聲歎氣。
霍桑迅速下樓,接過電話:“喂。”
不是王進一,是土肥。
“是,好,我馬上到。”他放下電話,對黃華交代一聲:“我出去一下,不要在電話裡面跟處座說,等我回來了直接向他報告。”
“是。”黃華回答。
霍桑離開自己家,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土肥的茶莊。
土肥叫他來,說有重要任務交給他。
這次見面,沒在茶屋,而是在一間書房之內。
出現在書房內的,除了土肥,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滕英樹,另外一個是倪慶生。
“我,”霍桑看著站在土肥身邊的兩個人,遲疑了一下。
他裝作不認識倪慶生。
“沒關系,都是自己人。”土肥看了霍桑一眼,自己繞過桌子,坐到後面的椅子上。
“霍先生,叫你來,有件很重要的任務交給你辦。”土肥嚴肅的樣子,和以往截然不同。
“什麽事?”霍桑照例詢問。
“你先看看這個。”土肥拉開桌子中間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對折在一起的硬紙。
霍桑接過來,翻開一看,是一份內容是華夏文,簽署人是RB文字的委任狀。
“茲任命霍桑為大RB 帝國洛邑警察局局長。”
霍桑拿著這份委任狀,恍惚至極,他指著簽發人問:“土肥先生,簽發人是?”
“是我們家族的土肥大將,也是我們說的竹機關的最高指揮官,我們稱之為土肥原機關。”土肥盯著霍桑,準備看他感激涕零的表情,以滿足自己極度膨脹的虛榮心。
“這麽說,我以後就是?”霍桑不敢相信的問。
“大日本帝國的軍隊很快就要佔領洛邑,從攻城勝利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洛邑地區警察局局長了,直接受命於我,怎麽樣,霍局長,這個職務你滿意麽?”土肥高傲的詢問。
這樣的詢問,是為了安撫霍桑惴惴不安的心,保證他能在關鍵時刻替他賣命。
“嗨,卑職必當盡心盡力,為土肥先生效力。”霍桑低頭表態。
土肥狡詐一笑。
這張紙,他隨時可以寫,也隨時可以撕掉。
“好了,霍局長,大戰在即,你肩負的任務非常重要,站在你身邊的兩位,滕先生你認識,另外一位是劉廣生劉先生,從現在開始,你們三個人共同為大RB 帝國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
土肥欺騙了霍桑,他把倪慶生的名字改成了劉廣生。
風馬牛不相及的姓氏和名字,能讓霍桑在事後找不到任何頭緒去查證。
“嗨。”三人同時回答。
“這次行動,滕先生負責指揮,霍局長你的主要任務是帶著他們兩個人,進入滕先生指定的地點,你負責守衛,具體任務他們兩個人執行,明白麽?”土肥終於說出叫霍桑過來的真實目的。
“土肥先生不相信我?”霍桑深感委屈和不信任。
“不是不相信你,他們兩個人是這方面的專業人才,就像咱們當初在電廠一樣,很多設計、技術方面的工作你乾不來。”土肥不驚訝霍桑的反應。
相反,有了這種反應,才說明霍桑把他自己當成了帝國的一份子。
“我,”霍桑還是不太認同。
“霍局長,這麽說吧,我聽說你不會收發電報是麽?”土肥突然提及霍桑的短板。
“是。”霍桑臉色變得通紅。
“這是同樣一個道理。”土肥沒有往下說,好像他給霍桑留了天大的面子。
“嗨,卑職服從命令。”霍桑再次彎腰鞠躬。
“行了,你們出去吧,滕先生會告訴你們該怎麽做的。”土肥交代完,攆走三個人。
三人離開後,靠牆的一個書櫃發出“吱拗吱拗”的聲音,書櫃整面向前轉動半米,從敞開的縫隙中走出一個中年男人。
“山本將軍。”土肥離開椅子,走到這個中年男人前面,鞠躬敬禮。
“那個人可靠麽?”山本坐在土肥剛剛離開的椅子上,低聲問道。
“他是特務處的原處長,現在被排擠出來,心中充滿對自己原來組織的憤恨,而且他的特殊身份是我們安裝炸彈和竊聽器必須依賴的,沒有他很多地方進不去,很多人接觸不到。”土肥說出自己利用霍桑的理由。
“本部指令必須加快速度進行,這個人你看著辦吧,唯一的一條原則,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山本的手掌在他話音落下後,狠狠地拍響桌子。
“嗨!卑職謹遵將軍命令,事成之後,卑職可以將他滅口。”土肥的凶殘並不亞於山本。
不過,他心中另有打算。
霍桑的過往和現在的表現,在他接手並掌管洛邑的竹機關後,至少暫時還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能成為短時間獲取情報,整頓秩序的最合適的手下。
他準備繼續觀察霍桑這段時間的表現,最後再做定論。
聽話則用,不聽話則殺。
霍桑跟隨滕英樹和劉廣生走出書房,三人一起來到位於土肥私人茶屋右側五十米的池塘前站住。
這個池塘,霍桑在滕英樹去叫廚師的時候跑來過,他用肉眼觀察之後,沒有發現異常,如今再次來到這裡,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覺。
滕英樹站在水池邊,用力拍了數下手掌。
“啪、啪、啪、啪,”清脆的掌聲在水面響起後,一直悠閑浮遊在水面的幾隻白鵝受到驚嚇,發出“嘎嘎嘎嘎”的叫聲。
慌亂的鵝叫之後,池塘旁邊的一塊黃土自己升起來,隨後露出一個男人的影子。
他的雙手舉起那塊土,他的身體,站在一個朝下延伸的洞口中央。
“把一號、二號箱子搬出來。”滕英樹衝著那個身影下令。
“嗨。”鋪在一塊木板上薄薄的黃土被人影放到一邊,人影消失在洞口。
很快,兩個分別寫著1、2數字的箱子從裡面送出來,被剛才那個人影送到滕英樹他們三個人身邊。
人影跑回洞口,重新進入裡面,蓋好蓋子,洞口瞬間無影無蹤。
在沒有任何標記和參照物的土地上,即使一個人一分鍾前看過那個洞口,一分鍾後也會被相同的土地晃亂眼神,很難分清那個洞口在哪裡,除非他在大概的方位一點點的挖。
他和滕英樹從外地進的貨,竟然隱藏的這麽隱秘,看來非常重要。
“你們, 搬著。”滕英樹衝著霍桑和劉廣生下令。
兩人彎腰一人搬起一箱,很重很重。
走到茶莊門外,門外已經等候一輛轎車。
滕英樹指揮兩人把箱子放在後座中間,霍桑和劉廣生一左一後坐在兩邊,他本人坐在前面,轎車駛向城東。
從上車的那一刻起,霍桑被劉廣生拿出的一塊黑布蒙上了眼睛。
轎車開到哪裡,他不知道,滕慶生和劉廣生出入不同建築和單位,又在哪些部位幹了什麽,他還是不知道。
甚至連土肥交代的放風的任務,都是司機代辦的。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滕英樹和劉廣生被發現後利用他特務處的證件,狐假虎威,恩威並濟,把發現他們的人員帶離現場,然後讓滕英樹和劉廣生繼續執行任務。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一周,他們三人一共從池塘邊搬走六個箱子,剛開始四個很重,後面兩個變得輕了很多。
一周之後,在霍桑心裡暗中數到六十九處後,這項任務終於完成。
“霍先生,今天晚上。土肥先生請你吃飯。”坐車返回途中,劉廣生拿下綁在霍桑眼前的黑布後,滕英樹代表土肥發出邀請。
任務完成後,三個人的精神全都放松,搖下轎車玻璃窗,享受外面的景致。
“感謝土肥先生,我榮幸之至。”霍桑點頭致謝,接受邀請。
轎車繼續朝前行駛,在接近一個路口時,前面橫過馬路的一個老頭突然跌倒在馬路中間,霍桑乘坐的這輛轎車緊急刹車,停下了。
“殺掉霍桑,”路邊突然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