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表現,讓李大斌精神振奮。
返回特務處,夜色跟他坐在一輛車上。
夜色開來的摩托車,交給手下士兵開回。
“夜參謀,在夜總會有什麽收獲?”李大斌興致盎然。
一周前,第一次看夜色檔案,他猶豫過。
記載簡單,墨色清寡。
夜色,男,23歲,籍貫上海,未婚,父母均為中學教員,親屬皆為本市人,從事自由職業。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哥哥,下面有一個妹妹,家世清白。
愛好讀書,成績中等,無不良嗜好,無其他特長。
中央軍校畢業,擬分配至洛邑城力行社洛邑城特務處三科,少尉參謀。
這種人,典型的“三無”背景。
無後台靠山管理,意味著好管理,無益可圖。
無不良嗜好,意味著中規中矩,無把柄可抓。
無其他特長,意味著資質一般,無險難之境可用之長。
李大斌自己不是受寵之人,希望能來個讓他沾光的部下。
對於是否接受夜色,他猶豫過。
但他無能為力改變事實。
夜色,一周前成為三科的一個小小參謀。
“報告科長,那個舞女臨時前隻說了一句話,下周三晚上8點,夜魅,馬蹄。”夜色腰杆直挺,朗聲匯報。
“馬蹄?什麽意思?”李大斌一愣。
“不知道,當時事出突然,沒機會問,沒時間想,現在想想,實在想不明白。”夜色愧疚的低下頭。
“夜參謀,太謙虛了。你剛來,方方面面的情報接觸不多,想不明白很正常,回去咱們慢慢分析。”張旭初不以為然。
“張參謀說得對,回去再說,開快點。”李大斌命令司機。
馬路兩旁,人躲馬閃,尖叫聲此起彼伏,是他習以為常的騷動。
回到三科,夜色換回軍裝,沉思的眼眸盯向窗外,紋絲不動。
“想什麽呢?”李大斌叼著煙卷,站在夜色身邊。
“科長,您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帶著我們開始行動,到了那裡,莫名其妙死了一個舞女,然後咱們回來了。警局出現可以理解,響了槍,死了人,可咱們呢?原因?動機?目的?”夜色側目看向李大斌。
李大斌不失時機鼓勵:“問得好,一個優秀特工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清醒頭腦,深入分析,發現疑點。”
“謝謝科長教誨。”夜色低頭致謝。
“張旭初,你給夜色分析一下。”李大斌轉身靠著窗台,繼續抽煙。
“夜老弟,洛邑地處中原腹地,北有黃河天險,南接伏牛山脈,西有崤涵之固,東臨平漢鐵路,隴海鐵路貫穿其中,是遏製西北與東部地區的咽喉,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張旭初每說一句話,夜色的目光就在對面牆上的地圖上移動一下。
“自從國民政府把這裡定位行都之後,雖然隻有林主席搬遷過來,但自帶的光環也能讓洛邑成為不容小覷的地方,這裡自然而然就成了日、共和黨國除了南京第二個重點關注的地方。”
夜色點頭讚同。
“當三方在洛邑同時發力,這個彈丸之地,不管在政治、軍事、經濟、民生以及其他方面,就會變得殘酷而複雜。”張旭初的眼睛,隨著夜色一同落在地圖上被兩層紅圈包圍的洛邑兩個大字上。
李大斌接過話題:“我接到的電話,是處長打過來的,今晚在夜魅有不明身份的人交接情報,
他命令我們一網打盡。” “那個舞女就是交接情報的?”夜色挑眉。
“不知道,我們剛剛部署好外圍警戒,裡面就響槍了。”李大斌歎氣。
“我也是剛坐下。”夜色補充。
“通常情況下,共黨不會乾掉同夥,開槍的隻能是日本人、我們的人,或者黑道上的人,那麽接頭人是那一夥的?傳遞的情報是什麽?是夜參謀聽見的麽?”張旭初反問。
夜色抬頭看向李大斌:“李科長,我讓您拖住章局長五分鍾,在這五分鍾內,我簡單檢查了一下死亡舞女,左手虎口和掌心磨出繭子,可能摸過槍,絲襪下雙腳的大腳趾和其余腳趾之間縫隙較大,符合日本人穿木屐的習慣。”
“你判斷死亡的舞女是日本人?”張旭初給出結論。
夜色沒有接話,自言自語問出又一個疑惑。“舞女為什麽要告訴我?”
他沒去過夜魅,不認識那裡任何人。
“第一種可能,舞女認錯人,或者你和她要接頭的人相像;第二種可能,你是她臨死之前唯一接近她的人,告訴你,希望能通過你讓她接頭的人得到消息。”張旭初斷定。
“我去夜魅,是李科長的命令,李科長又是臨時接到的電話,由此推斷,我出現在夜魅和舞女等待接頭人原本就是驢唇馬尾的兩件事。 ”夜色的目光落在特務處門口崗樓上的那盞燈光上。
“合格的特工即便知道對方的身份,在沒有對上接頭暗號的時候,絕對不會泄露情報,所以,她認錯人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夜色繼續分析。
“剩下的,可能真的就是張參謀所說的第二種可能了。”夜色看向李大斌。
李大斌扔了手裡的煙頭,五指從腦門向後推著寸發,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行了,明天再說,回去睡覺。”
三人離開辦公室,夜色來到頂層的單身宿舍。
正值夏季,半空中的盈盈月光,透過敞開的窗戶,撒進室內。
夜色熄了燈,靠在床頭,苦苦思索。
除了剛才的疑團外,他還有沒說口的疑團。
之前從和張旭初的談話中得知,洛邑城特務處下轄三個科,一科負責收發、破譯電文,二科負責緝拿、審訊,三科負責行動的外圍警戒。
但這次行動處長把任務派給三科,搶了二科的飯碗,二科為什麽沒有任何反應?
還有他見到的那個舞女,外表看似正經,可言談舉止之間掩飾不住濃重的風塵氣息,夜色斷定她不可能是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這個舞女真是日本人麽?
一切的一切,讓初來洛邑的夜色百思不得其解。
昏昏沉沉中,夜色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夜魅夜總會內,從樓下到樓上,到處都是馬蹄奔跑的聲音,那個背後中彈的舞女,騎在一隻馬上,衝著他淫蕩的叫喊:“馬蹄,剁了這隻馬的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