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樹叢後面盯著王宜良。
他同時注意到以女學生身份接近兩個教授的羅蘭雨。
狡猾的狐狸,在獵物面前開始露頭。
抬腕看表,上午十點。
按照行程安排,王宜良將在10點10分開始禮堂的演講,演講結束後與師生座談交流,午飯在學校食堂用餐。
此時,是去羅蘭雨家最好的時機。
夜色這一組共三個人,童家榮是組長。
三個人的目光死死盯著前面三個人。
王宜良給羅蘭雨簽了名,羅蘭雨自然而然陪同兩位教授走向禮堂。
禮堂周圍,臨時政府派出的保鏢已經布好哨卡,所有學生由本班教師帶隊入場,教師出具具結書,確保萬無一失。
程坤看著羅蘭雨:“同學,你是哪個班的,回到你們班的隊伍裡去吧。”
羅蘭雨熱切看著王宜良:“王教授,我這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見到您,我能跟在您身後進禮堂麽?我知道自己的請求很唐突,可我,行麽?”她咬著嘴唇,我見猶憐。
“行,我就為你破一次例,為了你我共同的愛好,讀書和攝影。”王宜良點頭。
“謝謝教授,謝謝教授。”羅蘭雨不停鞠躬。
十幾分鍾後,師生全部進入禮堂,大門外只剩兩個教授和羅蘭雨。
羅蘭雨突兀的陪伴在王宜良身邊,給了所有擔任保衛的保鏢和暗中監視的特務一個錯覺。
這個女孩和王宜良關系密切,值得王宜良信任。
羅蘭雨同樣也借此機會觀察王宜良身邊,明裡暗裡到底有多少個人跟著他。
1、2、3、4、5。
羅蘭雨認準他們的嘴臉,看清了他們所站的方位。
這是一個習慣,細微的習慣。
不管在哪裡,這些人的大體位置仍然會保持不太大的變化,比如大頭頭在前面,小頭頭在中間,兵蛋子跟在後面。
一旦上司下達刺殺命令,殺賊先殺王。
她能在須臾取得主動權。
“王大教授,請吧。”沒人的時候,程坤說話很隨意。
“程大教授也請。”王宜良同樣愛開玩笑。
兩人並肩走在前面,羅蘭雨小碎步跟在後面。
童家榮帶著兩個兄弟鑽出樹林,大搖大擺走到禮堂門口。
站在他們前面的是,換裝後變身保鏢的士兵。
雙方早就熟悉了這種陣仗,對彼此的行徑和想法一目了然。
只要不出事,井水不犯河水。
夜色打了一個哈欠。
“沒睡好,做夢了?夢見小妞了吧。”童家榮對夜色的看法,從他關照林立國那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晚上去牢房裡轉了一圈。”夜色說的是實話。
王進一昨晚帶著他又去審問了一個嫌疑犯。
不是地下黨,是通日的。
南京政府當前對日本人的警戒心極高。
“辛苦了,兄弟,要不你先回去。”童家榮積極建議。
“行麽?”夜色意圖明顯,只是自己不好意思說出來。
“有什麽不行的?反正咱們是外圍,人家才是主力,任務完成得好,沒咱們的功勞。真的出了事,就該他們擔著才對,整天在咱們面前瞎比比,勞資早聽煩了。”
童家榮吐掉嘴裡的煙頭,一擺手:“走。”
夜色衝著童家榮挑起大拇指。
三人坐車回到特務處,童家榮喊了一嗓子:“兄弟們,
12點集合,人家該吃飯了,咱們還要回去做個樣子。” 各自散開後,夜色獨自一人前往羅蘭雨的家。
他沒走前門,偷偷攀樹越過後牆。
羅蘭雨的家,就像她說的遍布蘭花,整個院子生機盎然,馥鬱芬芳,蘭花的味道飄遍院落的嘎嘎角角。
兩三個仆人打扮的年輕男人穿越院子,消失不見。
夜色躲著他們,沿著圍牆轉了一周。
兩人高的圍牆很結實,沒有小門。
想從這裡進入中田家,除了爬梯子,別無他路。
剩下只有一種可能,地道。
羅蘭雨每天早晨按時起床,按時潛入中田的家,最方便的地方就是她的臥室。
夜色做出決定,直接去羅蘭雨的臥室。
連續幾天爬樹觀察,他輕而易舉找到亮燈的屋子。
輕輕一推,門開了。
眼前一亮。
室內陳設奢華,床、櫃子、桌子、臉盆架、貴妃榻等一切家具,清一色清朝的樣子,被褥桌布毛巾,全部是上好的錦緞絲綢。
羅蘭雨平常的生活很鋪張,和她單純高雅的外表差距較大。
夜色仔細觀察屋子內的布局和物品擺放,走過的每一步盡量不留痕跡。
打開第一個櫃子,折疊整齊的全是被褥之類的鋪蓋,堆了整整一個櫃子。
打開第二個櫃子,夜色狼狽。
明明知道羅蘭雨間諜的身份,可她畢竟是個女人,女人的內衣睡衣等物一應俱全,妖豔的掛在衣架上,向他示威。
夜色伸出手,穿越這些讓他陌生的衣物,在挨著牆面的櫃子後壁上摸索。
讓他失望了,沒有機關。
打開第三個櫃子,裡面全是書,嶄新嶄新的。
只有和羅蘭雨手臂高度平行的一層裡, 有一本比別的顏色黃舊一些。
夜色抽出來看,是一本音樂書。
快速翻一遍,沒有折頁、沒有劃線、沒有撕頁掉頁,完好無損,毫無破綻。
再一頁一頁慢慢看,都是歌詞歌譜,很正常。
看來羅蘭雨真正喜歡的是音樂。
關好櫃子門,他走到書桌前。
拉開中間抽屜,放的還是書,厚厚的一本。
夜色奇怪,有書櫃,為什麽要放在這裡?
翻開前幾頁,還是正常。
繼續翻,問題出來了。
厚書的中間部分是掏空的,裡面放了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槍。
抽屜不鎖,裡面藏槍,羅蘭雨不怕傭人發現告密或者或說漏嘴?
唯一的可能,出入這所院子的仆人是他們自己人,都是日本人。
夜色物歸原位,繼續查看其它抽屜,沒有異常。
他最後走到床鋪邊,采用折疊的辦法,一半一半檢查床鋪,同樣沒有發現問題。
夜色環顧整個房間,假如地道門在櫃子後面,羅蘭雨每天挪動沉重的櫃子,不現實。
或者隱藏的地道在別的房間,他每天早晨只看到一個屋子亮燈的現象就無法說通。
必須重找。
“放輕松,細心點。”夜色告誡自己。
就在這時,院子傳來兩個人的對話:“小姐回來了。”
“嗯。”
夜色快步走到窗子邊,透過一條縫隙向外看。
羅蘭雨邁著小碎步向她的臥室走來,而和她說話的男仆人臉上腫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