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會是什麽?”沈清風欣賞夜色的機敏。
“說不太好,可能會是槍支炸彈、電台,也可能會是鴉、片,或者中田個人需要的其他違禁品。”夜色重點聯想的是能和刺殺、間諜掛上鉤的東西。
“不管什麽,當前局勢不容樂觀,我們一定要謹慎。你明天按照中田的要求去做,城門口我安排人配合你。”沈清風下達給夜色的指令,完全配合中田。
“是,沈科長,能不能別叫林參謀出面,我們兩個,有些誤會。”夜色害怕上次城門事件重演。
“他啊,粗魯了些,不過對黨國的忠誠不容置疑。”沈清風同樣賞識林立國。
行動迅速,說一不二,對他忠誠。
“是,卑職知道林參謀的為人,在忠誠上,林參謀是卑職的前輩和榜樣。”
“你知道就好,多讓著他點,我也會經常提醒他,和你搞好關系,一個科的別讓別人看笑話。”
“是。”
第二天上午8點,夜色身穿一件長風衣,出了特務處院門,鑽進已經等候在此的中田的車,開向西城門。
時間還早,進出的人不多,顯得守城士兵比百姓還多。
“中田先生,這個點不利於我們帶東西。”夜色觀察之後得出結論。
“夜桑,事情都有兩面性,人少的話,更有利於你操作。”中田的話直白露骨。
所謂的操作,當然在場的人越少越好。
夜色無語,轉而看向車窗外,不再搭理中田。
他身上,有特務處簽發的特別通行證,還準備了一些銀元,以便見機行事。
按照王進一“內緊外松”的策略,出城變得更加簡單,進城的檢查,更加嚴了。
車開到城門外二十公裡處,在一座破敗的廟宇前停下,早已等候在此的兩個農民打扮的男人抬著一個黑色木箱,直接裝到轎車的後背箱裡。
中田沒有下車,等到箱子裝好後,他擺擺手,司機掉頭,重新開向城門方向。
時間不長,轎車回到城門口,荷槍實彈的士兵圍住車,依舊是一句“下車接受檢查”的命令。
中田原地不動,用眼神示意夜色下車。
夜色推開車門,從衣兜裡掏出一副墨鏡架在鼻梁上,又使勁“哼”了一聲,氣場十足,重盼所歸中下車。
架著墨鏡的眼睛四周打量一周,最後對準領頭的一個少尉。
按照軍銜,兩個人一樣高,但力行社特殊的存在,讓所有歸屬它的人走出自己的大門後,都能高傲的揚起頭顱。
“先生,帶了什麽東西,請接收檢查。”少尉語氣委婉客氣,他能在察言觀色之後準確擺正態度。
該厲害的時候毫不客氣,該斯文的時候禮貌周到。
“請。”夜色不抗拒。
台面上的事一定要擺到台面上乾。
他走到車屁股後,抬起後車蓋。
後車廂內,除了一個備用輪胎,只有剛才搬進來的黑色木箱。
“請打開。”少尉指著箱子。
“好。”夜色微笑。
他從兜裡掏出中田給他的鑰匙,打開箱子外面鎖著的一把銅鎖,掀開。
滿滿一箱子化妝品,雪花膏、胭脂、香粉、蛤蜊油、花露水、手絹什麽的,擺放雜亂。
少尉伸手拿出一瓶花露水放在鼻子下面聞聞。
“少尉,休息時候到我們日盛隆百貨轉轉,給太夫人、少夫人帶些洋貨回去,很好用,我給你五折,
感謝你們守城的辛勞。”夜色從兜裡掏出幾個銀元,偷偷塞到少尉兜裡。 能用銀子解決的事,他不輕易亮出自己的身份。
少尉挑眉,看看夜色。
少有的低調和隨和。
又低下頭,繼續翻看箱子。
他們身後,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
一個二三十人的戲班子蜂擁而至,堵在城門口。
原來如此。
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老奸巨猾的中田晉二留有余手。
這個戲班子不簡單。
夜色至此明白了中田晉二的計劃。
只是戲怎麽唱,還有待觀察。
少尉略顯不耐煩,衝著身邊的士兵吼:“快點搜查。”
說完,他繼續檢查箱子。
夜色不明白又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少尉的檢查應該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兄弟,自己人,我是特務處二科的。”他從兜裡掏出一支煙。
抽煙,成了遇到難題時的習慣。
少尉接過煙:“知道。”
夜色放心了。
少尉靦腆一笑,裝模作樣繼續搜了一陣子,然後合上木箱,準備離開。
不料,他們身邊傳來一聲吆喝:“自己人就不用檢查,我們平民百姓就得接受嚴格檢查,世道不公就不公在你們這樣的敗類身上。”
一個手裡拿著書本的青年學生,憤懣中當場揭發。
“什麽叫自己人?”正在被搜身的一個長者問。
老人籃子被扔在地上,氣的直哆嗦。
“我聽見他說他是特務處二科的,連進出城都能官官相護,我們還能相信這樣的民國政府麽?”學生嗓門越來越高,義憤填膺,憂國憂民。
“你敢保證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是記者,準備采訪國難會議的,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可以刊登到明天的報紙上,警醒臨時政府和世人。”幾個人身邊又擠出一個中年禿頂男人。
夜色冷眼觀看,越來越熱鬧了。
他拿下墨鏡,衝著記者問:“你的記者證呢?我要檢查。”
“你檢查?憑什麽?你是正在被檢查的人,不要轉移話題。”禿頂男人嘴硬。
“先生,你沒有記者證,怎麽證明你是記者?而我,有特別通行證,證明我是在執行公務。”夜色從兜裡掏出特別通行證。
“請問這位記者先生,哪裡高就?”夜色追問。
“我是從上海來的,上海記者。”禿頂記者趾高氣揚。
“上海?巧了,我家正好是上海的,親戚裡面也有記者,請問上海的記者證什麽樣子?”夜色一副老鄉見老鄉的親切模樣。
“沒什麽特別的,就像你們的軍官證一樣。”禿頂男人敷衍。
“你欺負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世面,上海記者的記者證還有一枚圓形證章。”夜色厲聲糾正。
“我們證書也有,圓形證章也有,我今天出城是為了觀景,這些東西都沒帶。”禿頂男人狡辯。
“是麽?我突然想起來,我又記錯了,上海記者不僅沒有紙質證書,證章也不是圓形的,而是略呈盾牌形狀,背面寫有上海特別市新聞記者公會和編號字樣。”夜色雍容的笑。
“少尉,我懷疑他是共黨間諜,抓起來。”夜色指著禿頂男人。
“少尉,我是警察局的探長,我也懷疑他是共黨間諜,要求徹查他的隨身物品。”禿頂男人爆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少尉夾在中間為難。
夜色掏出手槍,霸氣對準禿頂探長:“你可以打開我的箱子,不過我的子彈長不長眼,等你打開箱子就知道了。”
探長失色:“你、你、你敢?”
“我敢不敢,你可以試試。”夜色圓潤內斂的嗓門,帶著磁性。
他手裡的槍,牢牢頂在探長腦門上:“特務處想幹什麽,誰能管?”
等在後面的戲班嚷嚷:“快點吧,今天是去縣太爺家裡唱戲,誤了點我們擔待不起。”
少尉指揮手下:“先檢查他們的。”
縣太爺為慶賀兒子留洋學成歸國,請戲班子唱戲的消息人盡皆知。
又是一個得罪不起的主。
手下人呼啦啦圍住戲班子翻箱倒櫃。
少尉和夜色、探長三角對持。
狗咬狗,隨他們玩。
戲班子不斷抱怨和催促,士兵搜查的速度在“縣太爺”的字眼中不斷簡化和應付。
不出十分鍾,戲班子趕著驢車,挑著擔子,歡聲笑語進城。
此時,中田下車,果斷走到後車廂,打開黑色木箱,有力舉起,把裡面所有的東西全部倒在車廂裡。
“探長、少尉,檢查吧。”他退到一邊,空出整個後車廂。
少尉一揮手,上來幾個士兵,翻弄木箱裡倒出來的東西。
一個滿臉稚氣的士兵邊檢查邊嘀咕:“怪了,今天到處都是化妝品。”